我问:“怎么,高兴得连谢恩都忘了?”
许嘉泽这才反应过来,磕头谢恩,说了许多感激之语。
打发他走后,宋黎忽然笑出了声。
我问他笑什么。
宋黎道:“那许嘉泽不是高兴得忘记谢恩,是大失所望。”
我有些奇怪:“我都指给他这么一条青云直上的大道了,他还失望?”
宋黎笑:“他并不想做门客,而是想做公主的面首。没想到白白打扮得这么出众,却连西苑都没混进来,依然还在自己家里住着。”
我笑话宋黎:“你这毛病得改改了,见谁都觉得是来抢人的。外头的人想来做我面首都是为了功名利禄,有几个是因为喜欢我这个人的?”
“我给他安排的这条路只要好好写诗词就能得到,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宋黎另有看法:“写颂圣之作的人如过江之鲫,且此事本来也只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算不得什么要紧的能耐。”
“他就算拔得头筹,皇上也不过是给一些金银赏赐,至多再在国子监安排个闲职。可若是做了公主的面首甚至是驸马,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说得好有道理。
这么说来的话,我让他做门客,他那反应并不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保住了清白,而是没能成功出卖自己的失望?
那就失望着吧。
我又不是那开小倌楼的东家,见到略平头正脸的都不放过,收罗进来糟蹋完了后就开始压榨获利,来多少都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
以我西苑那些美人们的待遇,别说赚了,没赔个精光都算好的。
不过该说不说,美人们的情绪价值还是给的很到位的。
每次难得看到我,全都欢天喜地目光依恋,仿佛看到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大金元宝一般。
在外头时也到处说我好话,谁敢当着他们面贬低我,他们就要豁出去和那人拼命。
他们一个个红光满面,绫罗绸缎珠玉满身,一看就知道是在公主府过得很好,是被呵护娇养的花朵儿,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
难怪投自荐信想要做我面首的人越来越多,大概也有这个因素在。
倘若我府里西苑那些面首一个个人比黄花瘦,未语泪先流,恐怕这些人就有多远跑多远了吧……
说到这个,父皇前不久才命人赏赐了许多腊肉和点心到国子监去,说是慰劳学子们。
可明眼人都知道父皇此举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无非是陆恒的美名威望越来越盛,父皇有些坐不住了。
大家感激涕零磕头谢恩,热情洋溢地写了一大堆颂圣诗,整整齐齐誊写在黄色的呈笺上进圣。
都在夸是父皇是难得一见的英主,没有父皇就没有大齐今日的昌盛,把父皇哄得眉开眼笑,又赏赐了银两和绸缎下去。
那些诗我都看过,文笔是不错,可太肉麻了。
都不如这两首做得高明,自然融洽,拍马屁于无形。
仅说这一点,的确是个人才啊。
正好父皇才给了我都察院的抽调之权,我怎么能不投桃报李,给他所需要的东西呢。
国子监那些作得太刻意,在内部流传都难,效果实在是有限。
倒是像这样有真正才华容易传播开来的颂圣作品,对父皇来说应该是及时雨,多多益善。
而且这种没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也不会得罪陆恒那边,妙极。
我看了看自荐信的落款,原来这人叫许嘉泽。
思索片刻,我让人把这个许嘉泽带到面前来。
似乎是早有预料我会传见,许嘉泽来得很快,而且一看就是精心打扮准备过的。
果然是个美男,而且还是西苑里暂时没有的冷傲类型,看着如一棵雪中梅树,高洁不凡,宁折不屈。
可我知道,这只是他迷惑人的外表。
此人做的事可没那么冷傲,一看就很懂得变通。
我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盘问起了他的家世背景。
许嘉泽不慌不忙,从容应对。
按照他所说,他是一个普通布商家的独子,自小喜欢诗词歌赋,在举业上的天赋却是平常。
家中生意衰落,他又不擅长其他营生,听说公主府向来求贤若渴且十分优待,只要有特长都能得到扶持培养,便想着来碰碰运气。
我听得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