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岸怒气冲冲走向瘫坐在地上的霍昭黎,正要开口训斥。霍昭黎见他过来,将朱砂果从怀中取出,献宝似的递给他,一脸粲笑。
这副样子他哪里骂得出口,程逸岸憋着一口气不知道往哪里撒,拿过其中一个,口一张,囫囵吞了进去,方才因担心而惨白的脸色一下子涨到通红。
“大哥你慢慢吃,这里还有。”霍昭黎连忙站起,轻轻敲着他的背。
老人慢慢走过来,鼓掌道:“小兄弟好俊的轻功,不知是哪一位高人传授?”
“是大哥。”霍昭黎高兴地朝程逸岸看去,眼神似在说:“大哥,老伯夸你是高人”!
程逸岸故作不在乎,别过头去看冰湖。
老人打量了下程逸岸,摇头道:“不不,他教不出你这等造诣。”
霍昭黎一愣,心想这下要遭。果然下一刻程逸岸便踏着“乱石步”,瞬间来到老人身前,伸掌抓他面门。
老人见了步法微露诧异之色,待看到程逸岸出招,又变得不慌不忙。只见他施展铁板桥功夫,上半身整个向后折,轻易躲过这一击。程逸岸见机变招,伸腿扫他下盘,双掌也跟着一招“看取明镜”,分取老人胸腹。此时老人身体重心全在腿上,下盘被攻,按理只能折返上身回复平衡,如此一来便正中程逸岸一虚一实、上下合围之计。
谁知那老人竟不挺直身子,反而顺势一倒,稳稳躺在了地上,双腿自然而然惬意交叠,却正好夹住了程逸岸的双臂。程逸岸用尽力气挣扎,老人纹丝不动。老人嘿嘿一笑,翻身改成趴在地上,程逸岸也被卷着在半空中翻滚半圈,头上脚下地狠狠摔在地上。好在积雪深厚,并未受伤,颜面丢尽却是难免。
老人打了呵欠,将脸埋在雪地里,模模糊糊地扔来评价:“不值一哂!”
程逸岸怒极,却已知道拳脚上决计斗不过他,心中盘算着用什么样的毒才能将他放倒,却仍笑吟吟地站起身来拍掉雪花,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老人坐起来,带笑看他道:“你这孩子到底功力不够。连额头青筋都爆起来了,何必再强做奸猾样子?”
程逸岸被他一说,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僵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霍昭黎看着义兄表情,心中十分不忍,立刻上前,将他护在身后,对老人道:“老伯,比武不要紧,可是你莫欺负我大哥。”神情十分认真。
老人还没反应,先被程逸岸重重敲了下头。
霍昭黎委屈地瞥一眼程逸岸,继续说道:“我大哥最拿手的是轻功,你在拳脚上赢了他,算不得英雄。”
老人点头,“你说得不错,要是早个二十年,老朽的轻功未必比不过他,如今却是不行了。可是,你的轻功却比他好。”
霍昭黎怕又出事端,先反身抓住程逸岸又要出招的手臂,才对老人道:“我的轻功全是大哥教的,绝不会比他好。”
老人一笑,走回山洞。
程逸岸挣开他的钳制,双手抱胸,凉凉地道:“他武功这样高,眼光自然也是高的。说你比我好,你自然比我好,不用再抵赖了。”
霍昭黎一听便知程逸岸是在对自己生气,却不知如何辩解,“我”了半天还是挤不出半句话,忍不住抓耳挠腮。
程逸岸冷冷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不肯解围。
二人正自僵持,老人即刻又从山洞出来,手中多了把大刀。刀身上锈迹斑斑,谅来并不是名贵的兵器。
“二位若不信老朽说的,这便来比试一下如何?”
霍昭黎好奇道:“怎样比?”
老人笑而不答,走到冰面上,挺直脊背,分足而立,将那大刀挥舞起来。
他这套刀法时而快如闪电,令人目不暇接;时而和缓如乐舞,看得人心旷神怡。那生了锈的大刀在他手中,仿佛忽而成上古神兵,精光熠熠气挟风雷;忽而又成了楚腰纤带,轻盈飘转恍如无物。
而他每一招每一式中所含的内劲,更是无比威猛,实是比漫天风雪更叫人难以消受。明明招式都施展在冰层上,程逸岸却忍不住想,若是他这一刀砍到面前,我该如何应付。推演来去,只觉即便用全力施为“快哉风”、“青云梯”与“乱石步”三路轻功,到这气势笼罩之下,怕也走不过十招,再说仓促临敌,又哪有工夫去盘算那许多?想到这里,更感寒意阵阵扑面而来。
“大哥,你冷吗?”霍昭黎说着,有些迟疑地将一手轻轻圈上他肩。
程逸岸看得惊心动魄,压根没听进说话声,也未注意他的动作。
霍昭黎见状,有些安心,又有些迷惘地悄悄收紧手臂,看着程逸岸顺服地靠在自己怀中的样子,轻轻露出笑容,对于老人如何施展功夫,反倒视而不见。
猛然间“轰”的一声巨响将他自臆想中惊醒,眼见冰屑四溅,老人并足站在冰上,持刀静立——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一路刀法已然使尽。
程逸岸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招数,脸上浮现出又惊又喜的复杂神色,一时忘了言语。霍昭黎的感受却淡得多,没头没脑对那老人叫道:“前辈,你的力气真大。”
老人看向二人,并不回话,伸左脚一勾,“喀喇喇”的刺耳声响中,一架三丈来高的“梯子”横空出世。他随即伸出右脚依法施为,另一架一模一样的“梯子”,也瞬间伫立在眼前。
这梯子通体晶莹,寒气逼人,分明是用湖中冰块削成!
程逸岸方才只见老人挥刀时身姿飘逸,招式如行云流水般潇洒随性,却不料那一刀刀斫在冰层上,竟轻易削出了如此庞大却精致的梯子,横竖骨架皆只有拇指般粗细,各个档格之间,宽窄亦是惊人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