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一放上去,立时浸湿了,血透过毛巾直滴到地面上,眼见着汪了桌面那般大,直看的梁茵霞头皮直麻,忙又盖上一条毛巾,不敢再看,忙的出了屋。
走没多远,一眼看到孙白洪和作战参谋褚雅星正在那儿说话,旁边还有几个人,看见褚雅星,梁茵霞心里又是一喜,论起辈份来,梁茵霞还得喊褚雅星一声舅老爷,平日里梁茵霞见着褚雅星就觉着亲,褚雅星也是一样。
如今梁茵霞见褚雅星安然无恙,自然为他开心的不得了。
梁茵霞不自觉的便向他两个走去,谁知还没等她走到跟前,孙白洪突然转脸沉声说道:“你就老实在屋里躲着吧。”
把个梁茵霞气得要蹦起来,心道:“今天是怎么了,我到哪儿都不受人待见。叫我搁屋里躲着,又有哪个屋能挡得了炮弹?”
梁茵霞心里窝火,可是孙白洪的话让他有些怕,不敢向前,立时停了脚步,听他们说话。
孙白洪:“……,敌人,他不会钻进来挨他们自己的炮弹!他打炮,咱们就躲炮,庄子里屋多,找个死角,歇着!炮停止了,说明鬼子就要进攻了,那就抓紧出来守圩子。你们看看,这一阵子庄子里落了有百余炮弹,咱们的伤亡不大。”
“可是战士们呢,他们没经过这个场,他们怕炮,这样不行,得想法稳住战士们的情绪,告诉大伙,只有新兵才怕炮呢,咱们都不是新兵了,咱们不怕,如今敌人的炮火正在延伸,你们快回去,让战士们抓紧出来防守。”
孙白洪话声一落,那几个应了一声,立时跑走了。
孙白洪转身向身边的警卫员说:“你也去,见着排长、班长都传达。”警卫员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孙白洪见人都走了,这才又大声喊起来:“注意节省子弹,天还早着呢……”
喊完话,他也跑起来,向着褚雅星的那个方向。
梁茵霞听罢孙白洪对其他干部的一番交待,心中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嘀咕:“哇,炮弹应当这么躲,你早说,让我吓的够呛,哼,我也知道了,我也去通知他们。”
梁茵霞拔腿便向有墙边有人守护的地方去,还没到呢,那边的人早转过头来,手向他摇着,向个拨浪鼓,口中直喊:“别来!别来!危险!危险!快去隐蔽!快去隐蔽!”
梁茵霞嚷道:“没事,知道躲炮吗?应当……”
话没说完,那战士也老大不耐烦的嚷道:“早知道了,你快走吧。”
原来这几个战士已知道了,梁茵霞虽然讨了个没趣,可一点也没在意,忙转身向其他战士跑去。
刚到另一个防守点,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战士中有人就急了:“快走,快走,你给我们添什么乱,快去隐蔽,你会让我们暴露的。”
梁茵霞闻言,忙的沿着南墙根又向其他地方去。
远远的就听有人吼着,声如炸雷:“不要早打枪!不要早打枪!三十步之内!记清了,三十步之内!放他个狗日的走近了,你怕他什么,他还能咬了你的鸟,他要想咬,你叫他咬,放近了,打死这些个狗日的……”正是作战参谋褚雅星。
梁茵霞听着他的这个舅老爷嘴里不干不净的边骂着边指挥,此情此境之下浑然没感觉到有些不雅。
一个战士让开身前的射击孔,向褚雅星说道:“褚参谋你来看……”
褚雅星走向前略弯了弯身子,提着驳壳枪的左手向腰后一摆,身子倾前看了看说道:“狗东西!要送死来了!”
说着离开枪眼,转过身来,一眼瞥见梁茵霞,微微一怔,本自立起的双眉慢慢的拉平了,面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同时缓声道:“你……,你,少到前沿乱跑,去找政治处的人吧。这里都是战斗员!”
这一句话,直听得梁茵霞心花怒放。
褚雅星胸怀坦直,喜开玩笑,不过性情爆燥,好说脏话,尤其是指挥作战时尤甚,今天竟然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之中,给梁茵霞挤了一个笑脸,说了一句温情的话,叫梁茵霞如何不开心?尤其是今天,无论梁茵霞走到哪个战士身边,遭遇到的几乎全是横眉冷对的待遇,而今不只见到了笑脸,而且听到了温情的话,直让她把这一天一夜中所遭受的紧张、劳累以及委屈全都扔掉了。
梁茵霞回了褚雅星一个甜甜的笑:“是,舅老爷!我这就走,你也保重!”
褚雅星向北一指,向着一个草屋说:“后勤的人都在那儿,你去找他们吧。”
梁茵霞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走了,直奔那草屋。
梁茵霞一步踏进那草屋,见有六七个人尽皆蹲在地上,正在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声音较响,而且尤为熟悉,正是舅老爷褚思羽。
屋内众人见有人进屋,尽皆住了口,抬起头来看。
只听得褚思羽高声说道:“我说是吧,你们看,茵霞来了。我们正说杜家庄的事呢,嗬,小鬼子,等着瞧吧,比起杜家庄,他们今天更得倒血霉。杜家庄那个时候咱才有多少人,这回,咱们有多少人?!哼!!”
梁茵霞闻言,立时笑道:“舅老爷,你放心,这批混账王八蛋没挑着好日子不说,还没挑准对手,有咱支队长领着,准让他们一败涂地,哭爹叫娘。”
屋里人听梁茵霞一个女孩子口里竟然也不雅起来,不由得尽皆放声大笑。
褚思羽说道:“茵霞,等过了今天,咱们胜了之后,你再写一写,我再去唱!”
梁茵霞笑道:“说好了,舅老爷,你放心!”
炮声又紧起来。
褚思羽:“第一轮进攻,鬼子没得好,第二轮又来了,各位注意一些。”
诸人之中有人笑道:“褚副官,你紧张什么,炮弹打不到咱们这儿。”
褚思羽:“打不到?”
那人说道:“打不到!你看咱们这屋,这地势,怎么都打不到。”
说着话,那人伸手在地上划了个弧线:“褚副官,你看这炮弹是这样飞的,走的是这样一条线,怎么也落不到这儿……”
那人正在说着,突然屋上落下些火屑来。
梁茵霞一抬头尖声道:“着火了,快走!”说罢,转身跑出屋。
室内诸人相继跑出茅屋。
梁茵霞转头它望,正在思量带着大家向哪个方向去躲避,陡然间见一物自西南方向飞来,接着有人“哟!”了一声,有人趔趄了一下身子,眼见着血自右肩上流下来。
不是别人,正是适才于屋内划弧线论证此处最为安全的那个。
他旁边的一位同志急忙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