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飞火真君步履缓慢地行至这层塔的正中心,站定。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朝东南方望去,只见离此处大约百步之外,原本应当承接一簇三昧火的那根承火柱之上,空空如也。
明怀镜道:“这应该就是当时灼烧池砚良的那簇三昧火。”
飞火真君颔首转而向雷定渊道:“定渊,你从小随你父亲来此处,有没有发现,此处有哪里不对?”
只见雷定渊闭眼凝神,随即放出几只金乌道:“稍等。”便闪身不见。
飞火真君的脸色实在不算好,但却也并不焦急,这一下,明怀镜彻底确定飞火真君心里已经有数,索性便安静等雷定渊回来。
不出片刻,雷定渊再回来时,几只金乌嘴里已经叼上了些东西,放在地上瞧,只能看出是烧黑了的焦炭,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雷定渊道:“虽然不知是何物,但其上有法术残留,我想,这也许是三昧塔火焰断绝的原因。”
明怀镜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飞火真君俯身抬指轻捻,“物本无相,念起而着相,有人潜入这里,设下了大型的幻术,这种幻术以火焰做媒,飞火殿内神修所修皆为火,凡是当时身处三昧塔附近的,莫不中招,出问题的,不是三昧塔,是人。”
“那他为何要将此事弄得如此沸沸扬扬?”明怀镜道。
飞火真君起身,抬眼看向三昧火层层蔓延的深处,道:“小殿下,不论手段是简单还是复杂,最终都只会显露出它的目的。”
“而这背后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隐瞒。”
飞火真君眉目微沉,盯着自深处越来越逼近的一道人影,道:“而是为了引诱。”
黄粱仙·四十一
明怀镜下意识就觉得不对,然而还没等他细想下去,那深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明怀镜小声道:“有人偷听?”
但话音刚落,他便不由渗出些冷汗——三昧塔外重重禁制,此人是如何隐没行踪跟在他们身后的?
明怀镜转头,就听得雷定渊沉声道:“也许并不是跟在我们身后,而是从某一天开始,他就再未出过这塔。”
那人影越来越近,飞火真君也并不妄动,手指一抬,四周的三昧火轰然窜至塔顶,火光映照得此人脸色发白,却也挡不住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雷定渊往前移了一步,随身佩戴的冥芳剑开始微微震颤,他将手掌放至剑柄,似在安抚。
明怀镜问:“怎么了?”
“死气。”雷定渊眉头轻压,面色沉沉,“冥芳会闻到邪祟带来的死气。”
说罢,雷定渊向后示意,白承之立刻领着白静之退至最后,明怀镜脸色一变,惊疑道:“你是说这神修是邪祟?可这里是三昧塔啊!”
雷定渊死死盯着那处,闻言轻轻摇头:“还有一种可能——”
话未说完,那人影突然在众人面前十步之外站定,飞火真君伸手拍了下雷定渊的肩打断了他,道:“你们跟在我后面,上去看看。”
这神修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抹笑意,见众人走近,规规矩矩作揖道:“飞火真君。”
飞火真君“嗯”了一声,道:“你是一月前轮值守塔的神修,为何还在此地?”
神修道:“我奉命守塔,如今飞火真君归来,我便可以走了。”
这声音虚无缥缈,回荡在整层塔里,这话听着,配上神修微笑的神情,当真是叫人觉得气氛诡异非常,飞火真君面色如常,抬指道:“你说你在守塔,那么那簇三昧火,去哪里了?”
神修听了,缓慢挪动了步子蹭到承火柱前,背对众人道:“火种就在这里。”
明怀镜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几乎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飞火真君又道:“你再说一遍,三昧火,在哪里?”
神修低头沉默了一阵,突然,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接着,只见那神修一寸、一寸,慢慢地转过头来,一开始还只能看见他的鼻尖,接下来又逐渐能看见他的侧脸,但紧接着,他的脖子开始以诡异的姿态扭转,扭转——
他道:“就在这里呀,飞火真君,你看不见吗?”
明怀镜意识到不妙,立刻就要扑上去将他按倒在地,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但就在这时,只听“咔”一声。
神修眼珠暴起,断气了。
明怀镜已经惊呆了,扑上去摸了摸神修的脉搏,叫道:“雷定渊?阿渊!你快来看看,只是扭脖子,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我们快救人!”
雷定渊缓慢矮身,将明怀镜的手移到了神修的灵田处,道:“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救了,他的灵田早已被邪祟啃噬殆尽,方才冥芳感受道的,不是邪祟,是他的灵田。”
明怀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雷定渊,有些怔愣,直到感到雷定渊微微握了下自己的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在发抖。
过了半响,明怀镜收回目光,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但最后只道:“哦。”
白承之蹙眉道:“若是如此,池砚良的线索又断了。”
飞火真君垂眸看着自家神修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只见他抬手画了一符,又在其上写了几行字,不出片刻,有回信浮现于空中。
他扫了一眼,道:“魂灯已灭。神修在天界被邪祟啃噬灵田致死,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强行在其灵田中放入邪祟,此事非同小可,我要带着这神修去见见明还真。”
说罢,他就要将神修尸身收入乾坤袋,但就在此时,从最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