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玖记得从前江殷的身体还没那么壮,没想到三年燕云山的时间,真的已经把他塑造成了一个英武有力的儿郎。
同时,他身上的伤也不少,新旧掺杂,有些地方的伤口都还没完全结痂。
从前是男孩儿,而现在面前这具身体,却是完完全全属于一个成熟男人的。
陆玖用沾了冷水的帕子一点点小心地擦拭他的身躯。
她轻轻抚摸过他那一寸寸大小长短不一的伤口,感知这三年他在沙场上度过的艰难岁月,想象他在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出生入死后,这些伤口是如何烙印在他的身体上,成为他荣耀的军功。
江殷,你就是用这样的身体,在燕云山替大周的子民挡住蛮真凶残的铁骑吗?
她用冰冷的帕子轻轻擦拭干净了他的身体,眼泪却又一颗颗地落在了他的胸膛前。
全身用冷水擦拭降温过后,江殷滚烫的身体有所缓解,至少不会因为高热陷入生命危险,但陆玖却又有了新的担忧。
擦拭完江殷的身体之后,她才发现江殷胸口前的虎爪印开始发黑溃烂,就连伤口处的皮肉都已经成了乌青的颜色。
陆玖察觉到江殷毫无血色的脸和发青的嘴唇,这才恍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那虎爪上面有毒!
她来不及细想到底是谁要害他们,而是想到,自己根本没办法解江殷身上的毒。
她不知道这毒性如何,只是看着他逐渐溃烂且乌黑的伤口,猜想若是不能赶快找人前来医治,江殷恐怕撑不了多久。
可是另一方面,她现在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这样盲目地拖着身上有伤的江殷继续往外走,也不一定就能走出去,兴许还要加重江殷身上的伤。
陆玖不敢冒险,却又不忍眼睁睁看着江殷继续这么毒发下去。
此时此刻,陆玖忍不住悔恨,自己平日读书时为什么总不看看医书?若是她能多少懂一点药理,也不至于现在对江殷身上的伤口束手无策。
她坐在江殷身边,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忍着眼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万念俱灰。
难道两个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又要白白被毒死在这里吗?
江殷一直没醒,昏迷当中仍然皱紧着眉头,好像还在顽强地与身体当中的毒做抗争。
陆玖一边用帕子替他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捂着脸,无声地呜咽起来。
空荡的洞穴里不住传来水打在岩石上的滴答声响,山洞外的雨幕仍在继续,一点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陆玖捂着脸呜咽了不知多久,山洞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少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起回声:“谁在哭?”
一连串的惊心动魄早就已经把陆玖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听见这声问话,她当即慌忙地把江殷护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山洞外缓缓走进来的身影。
陆玖害怕是碰上了荒郊野岭的山贼,下意识地把江殷勒下的剑鞘扯出来放在面前做武器,可是随着外面那人逐渐走进,她才看清楚,来人原来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僧侣。
那小僧侣十五六岁的清秀模样,一身寺庙和尚的打扮,胸前挂着一串小佛珠,头顶上带着一个青竹编制的斗笠,背上还背了一个竹篓,里面好像放着些草木之类的东西。
他原本是跑进来躲雨的,见到山洞里面有人,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忙问里面是谁。
陆玖见到这个小和尚,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喊道:“小师傅,救救我们!”
小和尚听见是个女人的声音,且看清她身旁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心下沉定几分,连忙走上去询问:“敢问施主遇上了什么麻烦?”
陆玖本以为今天江殷算是走上了绝路,现在遇上这个小和尚,也不管他能不能帮上忙,急急地把江殷身上的伤口展示给他看,求小和尚想办法替江殷解毒。
小和尚看了看江殷身上的毒,脸色便沉了几分:“他身上的毒小僧没有碰上过,也叫不出个名字,不过还是先用些缓解的草药敷上去压制毒性,不要让其继续扩散才好。”
陆玖感激涕零,忙问道:“那要用什么药才好?”
小和尚宽慰道:“女施主别担心,今日小僧是奉师命进山采药,背篓里正好有几味药是这位男施主用得上的,我现在取出来,你将这些草药尽量磨碎,然后先敷在他的伤患处。”
说着,便伸手从背后的竹篓里摸了一把草药交到陆玖的手上。
陆玖拿着那一捆草药千恩万谢,小和尚又沉着脸色说:“我看这位男施主已经毒发好一阵子,若非是他体魄强健,也撑不到现在。小僧的师父现在庙宇当中,应当可以救治这位男施主,只是他的身体实在不宜挪动,且寺庙离此处还有很远,还请二位在这山洞当中暂且等待小僧一阵,小僧去请了师父来,再给你们带一些用得上的东西。”
陆玖听到这儿,连忙致谢,而后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