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便见霍昭黎枯枝还未触到贺律祥身体,贺律祥已中途变招,反手抓住霍昭黎的枯枝。众人心说不好,只见霍昭黎手腕轻轻一抖,雄浑内力自枯枝上传来,贺律祥被震退半步,趁他惊疑之际,枯枝依然稳稳向前推进,照着原先预定,虚点他左边肋骨。接着便当贺律祥如泥塑木雕般,依序使出这一招“雁行避影”中的种种变化。
一时间只见他一人在雪地中,将一根枯枝舞得生风。这一招内原有三十六般变化,尽皆精妙无比,一招完毕,他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听老人评点,才想起如今并不是在山洞中学艺了。忽然一些白色物事飘落下来,星星点点落到他头上。原来他方才用树枝划破贺律祥身上棉袍多处,此时棉布才裂开一条条缝隙,里头棉絮一起飞了出来。
他内功与招式奇绝如此,众人本该悚然,但见霍昭黎呆呆看着漫天飞絮,浑不知其所以然,江娉婷等终于忍不住,喷笑出来。
莫铸像是想起了什么,了然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是个傻小子。”
“那叫老实。”洪五娘慈爱地看霍昭黎。
黄姓老者捋着须叹道:“这一路上定然是被逸岸欺负惨了。”
“嗯,说不定老程还只是看上他的这身功夫。”紫衣青年附议。
费道清狠狠踩他一脚,叱道:“胡说!”
紫衣青年翻个白眼望青天,“你敢说他不是那种人?”
费道清沉着脸无语。
“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须报。”
“就算不被泗合门捉到,诱拐无知少年又将之遗弃,也是条要下狱的罪。”
焦航走到霍昭黎跟前,拍拍他肩,叹道:“不如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江娉婷看一眼摸不着头脑的霍昭黎,掩口而笑,“怕是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别听他们掉书袋,我有东西给你。”
莫铸粗手粗脚推开焦航,拉着霍昭黎往他屋里赶。这时只听贺律祥颤声问:“这位公子,你、你可是萧大侠的后人?”
霍昭黎顺口就要说不认识,忽地想起一人,“大叔说的萧大侠,是那位叫萧铿的前辈?”
贺律祥一愕,“公子不认识萧大侠?”
霍昭黎摇头,“我从乡下出来没多久,前几天才听过他的名字。”
贺律祥似是不信,道:“在下斗胆请教,公子方才的内功与剑招,是否出自‘南华心经’?”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霍昭黎虽有些意外,倒是落落大方地点了头,“是啊,大叔你认得出来?”
“敢问令尊如何称呼?”
“娘说,爹在我出生前,跟人打架,给打死了。”若是三个月前听到令尊之类,他多半要问一声那是什么东西,有赖程逸岸督促念书,现在这一节倒是免了。
“原来如此。”贺律祥眼神一黯,心中一动,又道,“那么公子今年贵庚?”
他这样连珠炮似的打探,实在有些失礼,霍昭黎不介意,旁人倒不高兴了。
洪五娘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人家是遗腹子就够可怜的了,没口子问什么问?还说什么‘原来如此’,不怕天打雷劈吗?”
贺律祥不是易与之辈,被这妇人一训,自然不悦,正要说回去,霍昭黎先出了声:“洪姑姑,不妨事的。爹是怎样的人,我也不清楚。”娘偶尔说起爹就会破口大骂,可见多半不是什么好人,“这位大叔,我今年十九。”
贺律祥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激动地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朝霍昭黎跪了下来,“如此公子定是萧大侠的遗孤!请受我一拜!”
“你你你,你干什么?”
霍昭黎被人磕头还是头一次,手忙脚乱地不知是先将人扶起,还是先逃走比较好。
贺律祥抬起头来,道:“在下当年蒙萧大侠搭救性命,又指点武艺,此恩此德,永志不忘,每想今日竟能见到恩公后人!当年萧大侠率众远征鸩教,在下因伤未能跟从,谁知道,谁知道……”说道此处,铁铮铮的汉子竟泪光莹然,想来当年萧铿于他,确实恩情不浅。
霍昭黎苦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凭年龄就把他父亲给找了出来,这未免也太轻易了吧?
江娉婷一伙多是好事之徒,见事情又起变化,不禁暗自雀跃。
“大家伙儿别站在外头,一起到里面去说吧!”卢静之招呼众人进了偏院的厅堂,吩咐店伴上茶,叫掌柜给贺律贵安排休息的地方顺便延医。
洪五娘对焦航、侯姓青年和费道清简略说了萧铿之事,那青年听后立时眼睛发光,“那个萧盟主,也是像这小子一般的美人吗?”
莫铸走过来刚巧听到这句话,怪声道:“怎么可能?我师傅和他有过往来,那人生得极是粗豪,跟霍兄弟完全不像。”
“那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是小霍他儿子?”他嫌姓霍这小子叫起来过于繁琐,索性便精简成了“小霍”。
贺律祥立即解释:“公子的内力路数,与萧大侠当年帮在下运功疗伤时,所显示的一模一样。”
“内力这东西又不是先天便有的,还会父子相传不成?”
“南华心经的内力招数,二百五十年来,除去萧大侠,哪有第二人会?”
“那么说不定是他临终觅得的传人而已。”
“若非亲生,谁会去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当传人?且公子的出生时间与公子母亲所说,也与萧大侠当年遭际吻合!”贺律祥极力辩驳。
“这一点倒是有理。可单是这样,还不足以证明小霍是萧铿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