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亲是今年七月的事吧?我那时候不正忙着躲你们的追杀?”
他说话语气与当年无异,佟逸海也跟着越加放松,“忙什么忙啊,还不是一堆偷鸡摸狗的事情——对了,都说你最近得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那美人藏到哪里去了?”
“美人啊……”程逸岸沉吟,最后简短地道,“受不了我,自己跑了。”
佟逸海大笑,没笑得几声,忽闻小径那边一声大叫:“大哥!”
下一刻,三人同时被一股强劲内力推到一旁,程逸岸落入来人手中。
三人无比错愕,只有程逸岸安之若素,淡淡地道:“你来干吗?”
霍昭黎打量程逸岸身上,不禁大惊,“大哥,你又受伤了!”二话不说抵住他背心就要传内力过去。
程逸岸一把抓住他的手,质问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做什么又回来?”
霍昭黎正要说话,听到不远处有吆喝声传来。
佟逸海侧耳听了听,道:“是闻夜。”大约是二嫂回去告状,大师兄才派弟子下来看究竟。
同门三人互视,为难神色一闪而过,程逸岸眼中看得分明。
他们虽说不愿相信自己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但绝不会在真相还未搞清楚之前,去与师兄撕破脸的。
毕竟已经是外人了啊,不能再贪心。
心中寂寥起来,伤口也隐隐作痛。
忽然间整个人被拉进怀里,微微抬头,看见霍昭黎严阵以待的坚定神情。
忍不住,他轻轻问道:“你……要保护我吗?”
霍昭黎被从未见过的脆弱眼神弄得怔愣,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程逸岸也不指望他说出什么好听的话,眼看追兵将至,他低声对刘逸书等道:“我还有事未了,过几日再去见辛门主。”随即反身抓起霍昭黎手臂,道,“跟我来!”
刘逸书三人面面相觑,到了孙闻夜率门人赶到,才想起本来是要带他回去的,连忙一起追赶。
程逸岸带着霍昭黎,在未辟道路的树林中穿梭。他熟知泗合山道路,泗合门众人又何尝不是?林中无法尽情施展快哉风,两方始终拉不开距离。
程逸岸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道:“看来只能去山顶了。”说完清啸一声,使出青云梯,点着树梢向上掠去。霍昭黎笨手笨脚地跟在后头。
未多久便来到豹隐峰顶,再走一寸便是悬崖峭壁,山崖下一片云雾茫茫,深不见底。
追赶之人中,佟逸海轻功最好,没多久便到了二人面前。
“逸岸,随我回去吧。你的事,掌门师兄定有公断。”
程逸岸挑眉道:“我说了还有事未了,办完后定然自行去飞仙峰——佟四侠是不信了?”
“逸岸……”佟逸海面露难色。
“有什么事比澄清事实、还你清白更重要的?”话音方落,刘逸书与王逸婵也联袂到了峰顶。
“说到底,三位还是不能信我。”程逸岸勾起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我一个声名狼藉的江湖败类,想取信于泗合门诸位侠客,当真是难如登天。”
王逸婵皱眉道:“你不要这样冷嘲热讽,先跟我们回去,有什么事非要赶在这个节骨眼办?”
霍昭黎走一步上前,道:“你们不要逼大哥,他既说了会回去,自然不会骗人的。”
佟逸海不悦地看他,“你是谁?我们师兄弟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
“我叫霍昭黎,是大哥的结义兄弟——”说到这里眼神一黯,“也许、也许已经不是兄弟……”
“谁说不是兄弟的?”程逸岸打断他,赌气般地大声说道,“我没得挑了,这天底下除了你以外,还有谁当我是兄弟?你跪下来。”
“啊?”
“我说要你跪下!”程逸岸提高声音,傲然道。
霍昭黎虽觉愕然,还是依言跪在他跟前,程逸岸转个身,屈膝,与他面向山崖同跪,朗声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程逸岸与霍昭黎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霍昭黎本来奇怪为何要再拜一次,听了他的誓词才明白过来,不知为何竟觉鼻酸。
“你还不照着念!”程逸岸对天三叩首毕,抬手猛按霍昭黎脑袋。
霍昭黎回过神,满脸激动地重新念了一遍,一连磕了九个头,还想再磕下去,总算被程逸岸制止作罢。
此时孙闻夜也与一众门人赶到,见此情景,不禁与三位师叔呆作一块儿。
程逸岸完全不看身后一眼,站起身,拍去衣摆尘土,指指面前悬崖,对霍昭黎道:“我要跳下去,你要不要一起?”
“好!”霍昭黎此时心潮澎湃,就算程逸岸要一刀砍死他,大约也是含笑领受。
泗合门众人听不清二人谈话,孙闻夜正要喊话,眨眼间,两道身影竟同时跃出山崖。
“逸岸!”刘逸书等三人一时间大惊失色,张皇跑上前去,只见大雪纷飞中,一灰一黑两个人影,不断向着崖壁上枝丫岩石借力,断断续续地往下坠。
早知道那孩子轻功绝顶,悬崖并难不倒他,害他们虚惊一场。
看清那两个人影的姿态,王逸婵忍不住笑了出来。
灰色的飘逸非常,如蝶飞舞。黑色的身姿无比难看,与一粒石子弹跳着落下并无二致——到底是哪里来的活宝?
“同生共死吗?”刘逸书沉吟,“看来,逸岸是交到好朋友了。”
“换作是我,绝没这份胆气。”佟逸海想起师弟之前的落寞神情,心中百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