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茵霞看着手中纸张:“三月十五日,滕县城破。城北北沙何村,全村九十八人被杀,其中儿童十五名,十一户被杀绝。许多人躲在地坑中,鬼子放火烟薰,上来一个刺死一个。”
“王延标,六岁,一家七口,父亲和十二岁的弟弟被刺死,刚满月的妹妹被摔死,母亲被剖腹开膛而死,七十岁的奶奶被推入水坑淹死,同四岁的弟弟一同被推入水坑,弟弟淹死,王延标侥幸……”
梁茵霞声音压得很低,可句句刺人肺腑。
郭举厦呢喃了一句:“畜牲……”
梁茵霞:“三月十五日滕县城破后,平民被杀两千两百多人,妇女被……被……两百多人,仅县城东关被杀七百多人……”
“十八日,守东门的川军弟兄全部牺牲,鬼子入东门,挨家搜索,见妇女先……后杀,见男人或刀劈,或捆绑集体枪杀,郑家林、马神庙两地被集体枪杀四十余人。”
“有妇女见鬼子来,带子跳入井里,以图躲命,鬼子兵向井内落石……,北大街和沙窝街被杀的就有八十多人,某张氏祖母七十多岁,也被他们……,这邦畜牲……”
“东门里商铺,德源号、德聚泉酒油坊,还有恒盛公染坊,它们的地洞里一百多人,也集体被……”
……
朱木石深出一口气,咬牙道:“血债!总是要还的……”
梁茵霞:“……,十八日,枣庄东郭里集村,鬼子兵在一酒店见一妇女,便要……,村民阻拦,结果十八人全被用刺刀刺死。”
“盲人张广营和毕瞎子也难逃一死,被刺杀在自己家里,病人王庆被他们用黑布包上了头,绑在村头大树上,开膛破肚挖出了心肝……”
郭举厦手抚额头,嘶声道:“别说了!”
梁茵霞瞪目恨声道:“你以为我想说?!是你要听!”
“郭里集东街一共二百多人,杀死三十多;不远处的三里店被杀四十多;还有周围其它几个村,五百多人吧……”
“十九日,峄城山南老和尚寺村,四周环山,逃难百姓聚集,鬼子飞机直接投弹,当场死了一千多……”
“二十三日,纪官庄,赵麻子两口子被关在屋里,直接火烧,纪允俱两口子也一样,直接扔火里烧死,这样的太多了,三十多口子啊!牛角村的傅井哲以为鬼子走了,到纪官庄来给朋友收尸掩埋,也被抓了,在村东头的汪边上,被按在石头上,开膛破肚,那叫声,是真惨……”
“三十日,枣庄西边的邹坞,八十多人……”
郭举厦摇摇头:“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梁茵霞还要说下去,朱木石轻轻拍了拍梁茵霞,沉声道:“茵霞,那就别说了,到此为止吧,这笔账,咱们记着,你回去吧,好好准备。”
郭举厦:“光记着还不行,把材料整理好,义勇总队三个大队每个队要送一份,让宋掘文、渠玉柏、纪十化这三个教导员做好宣传和思想工作,得让我们的战士知道,我们没有退路了;让他们知道这笔账有多重;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应该做什么。也要向我们的群众多宣传,再不反抗就真的要亡国灭种了。”
梁茵霞转身出门,临出门时右手轻抬,在眼角拭了拭。朱木石瞥见,微微点了点头。
郭举厦笑道:“这丫头!脾气可不小!我今年四十三了,叫人这样面对面的用话冲,可还是第一次。”
朱木石笑道:“有血性,反应还快,办什么事还尽心尽力,许多男人可比不上她呢。她就这脾气,不要怪她。”
郭举厦笑道:“怪她?!怎么会呢!她投我脾气,不怪,不怪。看到她啊我就想到了延安。去年一月,我正在咱们滕县东,在那里设置了一个药铺,作为费县交通站,如今也毁了。”
郭举厦叹了口气道:“就那个时候我就接到西安特别工作组的通知,要我到西安和党中央接关系。此后我就到了西安,在西安交通部招待所和王观澜、齐华两位同志见了面,他们安排我到了延安,见了朱理治同志,我向他汇报了咱边区特委的工作并接受了指示。在延安那几天,我真是长了见识,延安人的那种朝气蓬勃的精神,实在令我振奋。那时我就想啊,不说别的,就冲这种精神,可以说,我们党是战无不胜的。刚才看到梁茵霞,她身上的那种气质,透出的精神,和我在延安看到的很吻合,你说,具有这种精神气质的女孩子,我又怎么会怪她?”
朱木石想了想说道:“知道吗,郭书记,这丫头可是一双大脚,在咱们峄县地区,她可算得上是第一个不裹脚的,第一个剪辫子的女孩子。另外,她母亲张啸仙也算得上是一个奇女子呢。”
郭举厦鄂然道:“是吗?!怎么一回事?!”
朱木石:“我和她们家有些渊源,也算得上是茵霞的长辈。她们这一家呀……”
朱木石感叹连连,此后便从梁茵霞的外祖父张闻轩说起,把她们这一家情况简单说了说。
郭举厦嗟叹了一回,然后说道:“咱们这支队伍目前八百来人,主要依托这抱犊崮了。你看,西面是临城,东面是枣庄,这两个地方因为有铁路,日军必然重兵防守;枣庄南二十多里是峄县城,也是日军重点防守之地。”
“在这个大三角之中,以咱们目前这点人力和装备也只能说打个游击,出,则击此三方,并破袭铁路;入,则回山里,可进可退。”
“山外,峄城东西诸山相连,东则有天柱山,西则有寨山。寨山之南四十里,运河东西相横,运河南岸又有黄邱诸山。”
“对于山外这点地方,如何对敌,你有何考量?”
朱木石沉吟道:“这个问题……,我已思考了好长时间。”
郭举厦:“噢?这么说,你已胸有成竹了?!”
朱木石:“运河之北,寨山之南,这一片平原,我党在此地的确还缺少一支队伍。不过……,这个地方已经有了几支力量,我在想……,能不能把他们变成我党的力量。”
郭举厦喜道:“这样最好,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朱木石:“寨山之南,四区的周营地区,有一个人组织了一支队伍,而且是合法的……”
郭举厦:“你是说邵涧幽?”
朱木石:“是他!”
郭举厦:“这个人我知道一些,记得你曾经和我提过一次,他是陆仰山的人吧?”
朱木石:“是的!他从陆仰山手中拿到了‘特种工作团第五大队’的番号。”
郭举厦:“嗯,陆仰山有个特种工作团,这不错,不过这就不对了。”
朱木石忙问:“怎么不对了?”
郭举厦:“如果我没说错的话,陆仰山是cc派的人物吧,陈氏兄弟那条线上的吧?”
朱木石:“对啊,不错。”
郭举厦:“陆仰山不是在贾汪一带吗?”
朱木石:“对啊?”
郭举厦:“这就是了,这不就远了吗?我记得咱们峄县五区的孙业明不也是netbsp;孙业明背后的靠山那个张里元不是很硬朗的吗,这个邵涧幽怎么舍近求远,不去找孙业明,不去找张里元呢?张里元可是山东第三专员公署专员兼游击司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