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生婆毕竟没有受过真正的医学培训。她们的手艺几乎都是家传的。和真正的医生比,她们可能只会治少数的几种病,或干脆手里捏着有限的几个方子,然后不管是什么病,都直接拿着已有的“公式”往里面生搬硬套,病人能不能痊愈全看运气。
即便是这样,平民女性想要遇到在一定概率上能治病的接生婆都要看运气。
所以,如果这对跟着吴仙县县令入京的母女真的当了官并由朝廷出资开设培训班,不断培养相关人才,未来争取让她们培训过的接生员像送鸡铺那样遍地开花……
那么最最基础最最简陋的基层妇产科超小型医院就有了!
哪怕就是最最基础最最简陋的妇产科,看不了大病,但一定会造福无数女性!
“而且在这对母女之后,如果有更多的女性医者愿意出仕呢?”万商憧憬道。那么这个“基层妇产科”会慢慢完善,不仅是关心孕妇的健康,还要扩大到全体女性身上。
这当然是个美好的愿景了。
万商立时就坐不住了:“我得进宫去见见皇后……”
想要因势利导地建设基层妇产科医院,不是说促成这一对母女当官就够了的,走一步至少要看三步,她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结合之前说的科普手册等做些什么!
第一个目标就是要让平民女性知道该去哪里看病!
郡主有些怔愣地看着万商。短短的时间里,她好似想了很多很多。
太夫人又用自己的言行给她上了很重要的一课。
郡主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曾经问过她一个问题,当好一位官员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当时回答了很多,比如要看得清局势,再比如要看得懂人心等等,父亲微笑着点头,却始终没有说她的回答好还是不好。而如果在此时此刻,父亲能够出现在她面前,再问出同样的问题,她会回答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如果郡主同样来自现代,那么“同理心”这个词放在这个语境下显然更合适。
但即便她并不知道同理心这个词语,她在万商身上感受到了某些东西,然后在脑海里想起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就叫感同身受,想起了“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这叫尊重,想起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叫推己及人、将心比心……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就混合成了和“同理心”极为相似的东西。
万商忽然停下了讲话,因为她看到郡主忽然泪流满面。
万商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郡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父亲。”
她想到了父亲临终前那抹未能看到盛世到来的遗憾。她现在琢磨着出来的这个答案会是父亲想要看到的吗?如果她秉承这个信念走下去,她会成为父亲的骄傲吗?
郡主那么骄傲,估计很少在人前落泪。万商有些心疼地抽出手帕。
郡主乖乖地仰起脸,方便万商帮她擦眼泪。
等到万商入宫时,皇后正和人聊到那对拥有大月份正胎位手艺的母女。母亲姓杨,叫杨喜。女儿姓马。这个家传的手艺严格说起来是马家的,因这样的手艺在民间自古以来都是传媳不传女。不过,手艺是属于一门一户的,并不属于整个马家宗族。
总之,因为有这个手艺,杨喜的夫家慢慢攒下了一些家业。以前他们有自己的男丁继承家业,马氏族人虽然眼馋他们这份家业,但到底不敢直接上手争抢。偏到了这一辈时,杨喜的丈夫意外去世了,他们只有一个女儿,马家族人就觉得机会来了。
他们强迫杨喜必须从族里过继一个男丁继承家业。在这个时代里,个人是很难抗争过宗族的。杨喜本来都要妥协了,打算过继一个年纪小且没什么牵扯的男婴,结果无意间被她知道马家宗亲安排了一系列招数霸占她们家的产业,过继只是第一步。
若是由着马家那些族人得逞,杨喜和女儿最终都活不了。
于是说好的过继当时就反悔了,杨喜直接装疯撒泼,还说要是自己出了意外,就是马家族人杀人灭口。她也知道自己这么撕破脸皮就只能管得了一时,正想着以后该怎么办,县令夫人忽然找上门来,和杨喜如此这般一说。杨喜最终下定决心,在县衙的帮助下飞快变卖了家产,然后带上银子和女儿,跟着述职的县令一块儿进京了。
虽然县令肯定是想要把杨喜当作自己一个政绩,但不得不说他这事做得不错。
而万商求见皇后,又让杨喜进京多了一重意义。
等到万商和皇后说完话从宫里回来,得知郡主并没有回郡主府。
虽然詹权和郡主这对小夫妻日常不怎么住在侯府里,但侯府那么大,不至于说你们不住,府里其他人就把詹权的院子挪作他用了。不可能这么小气!反而因为詹权结婚,他以前住的院子还重新装修过,弄得更加典雅大气。郡主想住随时都可以住。
四下无人时,乌嬷嬷如今也会开万商的玩笑。
乌嬷嬷道:“二爷都没那个本事留住郡主,您倒是把郡主留下来了。”其实詹权和郡主也回侯府住过,但这不是玩笑话嘛,乌嬷嬷觉得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笑一笑万商。
万商没理会乌嬷嬷的打趣,得知郡主在,反倒是高兴地一拍额头:“这几天事情太多,五溪铺那边也有好消息传来。我有件事一直想找敏行说,她留下来了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