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商却说:“因为守孝,老大夫妻成婚晚。如果江岳进门只有十五六岁,那我们可能还需要教一教她。可她和老大都已经二十多了,难道家里这些账本还管不好?”
如果江岳真的只有十五六岁,那估计万商会发挥“恶婆婆”本色,直接把她接到自己院子里来住,先当女儿似的养几年。十五六岁的孩子们都还没有定性,但二十多岁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考虑这时的人比现代人早熟,二十多岁完全能当得起一个家。
非要说的话,江岳和金宝珠就是同龄人。金宝珠多能干啊!
金宝珠有些迟疑地说:“话是这样说没错……”
万商笑道:“反正我以后的主要精力肯定是放在五溪铺那边。某些热衷于在家里跟儿媳妇争权夺利的婆婆,一方面因为自己以前都是被磋磨过来的,自然容不得儿媳妇松快;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没事做,只能盯着内宅一亩三分地。但我不一样啊。”
五溪铺算是万商在这个时代中经营出来的一份正儿八经的事业,她也喜欢干这个。哪怕三五年出一样成果,只要每个成果能让生产力有些微小的进步,就是好的。
万商也不是真就毫无私心了。要是詹木宝不孝顺,万商一旦放弃内宅的这么点权利,生活品质就会大幅度下降,那什么都不必说,她肯定会死死抓住权利不放。不对,要是詹木宝不孝顺,她肯定早就想办法把这个人压制下去了,不会由着他得意。
问题是詹木宝比谁都孝顺;江岳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
万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自从江家出了事,考虑到江父已经“病逝”,江家更是都分家了,那么在世俗的观念中,江岳现在算是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的——哪怕其实她外祖一家非常疼爱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外头难免会有流言蜚语,觉得江岳配不上詹木宝。万商直接把管家权过渡给江岳,其实也是在给江岳撑腰。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这有利于侯府的安定。
金宝珠听了万商的话,自己又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很快就露出一副彻底想明白的表情,点着头说:“太夫人您确实不一样,咱府里这些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您。即便叫夫人管了家,您凭本事挣来的威望也不会少了一分,我们依然最最尊重您。”
因为詹木宝是侯爷,所以江岳一过门就是夫人。
万商只当是金宝珠嘴甜,见漂亮姑娘主动凑到自己面前,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金宝珠哼了一声,因为被捏着鼻子,所以有点像小猪叫。万商坏人似的笑起来。
金宝珠也跟着乐起来。
金宝珠觉得那些喜欢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其实都是没本事的人,因为没本事,才会仗着孝道在家里作威作福。而太夫人自来与别人不同。她有本事,就有底气。有底气,在这个家里就不需要刻意压制谁,反倒是热衷于发现大家的优点并提拔大家。
总归这府里的事情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太夫人理顺了,交给年轻人也出不了什么岔子。就是真出岔子了,太夫人还在呢,有太夫人兜底,年轻人慢慢就历练出来了。
金宝珠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倒是金宝珠的奶娘,也是她的陪嫁老嬷嬷,听说太夫人想提拔夫人管家后,脸上露出了几分着急。背着无人时,奶娘问:“等夫人正式管了家,咱们可怎么办啊?”
金宝珠有些莫名其妙,说:“不怎么办啊,夫人又不会为难我们。”
既然太夫人那么喜欢夫人,那夫人肯定是个好姑娘。
奶娘道:“哎!我的意思是夫人有夫人的心腹,等夫人正式管了家,自有她的心腹帮她查账,就用不上你了。”金宝珠如今能在府里得意,不就是因为她能查账吗?在奶娘看来,一旦不能参与到查账中,那就相当于失去了权利,岂不是又被人轻看?
金宝珠一拍额头:“我也是好日子过久了,竟是忽略了这个问题。没事,若夫人用不着我,我依旧跟着太夫人做事。五溪铺那边摊子越来越大,太夫人需要帮手。”
奶娘欲言又止。
金宝珠整一个就是万商的脑残粉,笑语盈盈地安慰奶娘:“我知道你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要多,但咱们府里有太夫人在呀,你之前的那些经验都是用不上的。”非要把那些传统的女眷之间争权夺利的思路往安信侯府里套,那完全就是没事找事。
金宝珠又给奶娘举例子:“譬如思玉姐姐,待到她敞开心扉了,我们才知道她其实算不得先侯爷的妾,只是担了这样一个名分,找了一个地方求生而已。以前我们不知道这些时,都以为她是先侯爷的妾,奶娘你何曾见过哪家的妾能在家里开私塾?”
这确实是个稀奇事。奶娘摇着头说:“不仅开私塾,还写文章呢。”
“对啊,所以说奶娘你的经验用不上嘛。”金宝珠眼睛亮亮的,“等思玉姐姐的文章在那个叫报纸的上面顺利登出来,肯定有更多关系好的人家愿意把姑娘们送咱府里求学了。我忽然想到一个,其实我也能去府里的私塾当先生,就教姑娘们打算盘!”
打算盘是掌家的必备技能,姑娘们都该学学。金宝珠很有信心地说:“总而言之呢,太夫人既然费心给我们每个人都找好了出路,就不会由着我们在内院受磋磨。”
奶娘双目微合,忍不住对着漫天神佛拜了拜:“太夫人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思玉如今在府里有一间独属于她的大书房。
府里现有的书籍、外头搜罗来的书籍,按照万商的意思,都需要先满足思玉和詹木舒的阅读所需,然后再分去给别人。所以,一些非常难得一见的珍籍古籍,原版都在思玉这里,詹木宝这个侯爷按说是一家之主吧,反倒是只能先看下人的抄录版。
万商说,这叫做物尽其用。
别管府里的下人能不能理解这一份“物尽其用”,要是由着正在参加科举的三爷詹木舒先看,大家其实都能理解,可思玉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女人看这么多书干什么?难道她也要去参加科举?难道她日后也能做官?
但因为这是万商做出的决定,所以下人们并没有质疑,反倒是提高了警惕,把思玉放在了和三爷詹木舒一样的位置上。怎么照顾詹木舒的,就怎么照顾思玉,比如不能随便进思玉的书房、动思玉的桌子,不能发生太大的声音影响思玉写文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