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不懂什么别的。
它不知道什么苍云剑,也不知道什么千重佛陀,它只知道周围有很多实物。而那个最为鲜美最为有力的灵魂就在自己眼前不远处跪着,只待自己主人一声令下,它就可以一口将其吞噬,然后美美饱餐一顿。
它贪婪的目光像是可以化作实物。
但突然,它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以至于那贪婪的目光在刹那间竟然转成了疑惑与不解。
若是有眉头,它定然能做出一番几位精彩的表情出来——
那跪在地上的、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原先生命力已经流失得差不多的人,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虽然剑仍旧插在身体里,但体内的灵力却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汇聚在一起,顺着他的脚底,钻进深不见底的地底。
那只眼睛有点迷茫。
它越迷茫,它就越好奇,它越好奇,便越专注地盯着那地上不知死活的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磅礴的剑气和越发有灵气的苍云剑所吸引,唯独这只眼睛,将视线死死锁在谢明身上。
看上去像是怕到手的猎物跑掉——如果忽略它本身越来越紧张的视线的话。
如果要用人类的词汇去形容,那约莫和恐惧可以挂上关系。
藏在地底的阵法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那源源不断的灵力灌输下,渐渐不满足藏于地底,叫嚣着想要冲出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静止了一瞬。
漂浮的灰尘、被吹到弯曲的树枝、天空中将落未落的雪……以及术风在察觉到什么时瞪到一半的眼睛。
一切混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制静止,就连一丝细弱的风声都听不着。
谢明在这片静止里抬起了头。
他眼眸仍旧垂着,视线里空无一物,周身似乎仍旧围绕着淡淡的死气。
可他胸膛里的落雪是何时拔出来的?
他身上的血是何时止住的?
他身下……又是何时出现如此宏大的阵法的?
宏大二字,形容一个阵法,或许有些夸张。但当一个阵法以其自身力量同那吸取人灵魂的邪阵相对抗时,其阵法里溢出来的坚毅和守护之力,生生让那血红的阵法正中心有了一丝裂痕。
惨死却没有归属的魂魄在半空中徘徊着,它们盯着自己还未冷下去的尸体,发出无声的哀嚎。
谢明吐出一口浊气。
舌尖保命的药实在是太苦,却也正因为这份苦,拉回了他原本快要被疼到晕过去的神智。
他笑一声,又想到了那日送落仙仙出城时手心里滑过的一丝温热。
那是一枚黑色的药,闻味道便知道这药定然不普通,绝非是一般的药修可炼制。
藏酒散人那般宠着落仙仙,能放心她一人下山出来参加这起师会,定然是给了她保命的东西。
如今这保命的东西,被落仙仙交到了他手上。
原先来说,所有的计划似乎都欠了点什么东西,无论怎么走,似乎都可以一眼看到失败的尽头。
但有了这枚保命的丹药,便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