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道:“听说你跟李金枝是远房亲戚对吗?”
裘刚道:“没错。”
宋慈道:“既然这样,你怎么还来参加卫扬的婚礼呢,卫扬跟李金枝闹t翻了,你不知道吗?”
裘刚道:“知道。但小的跟卫扬结成朋友时,卫扬跟李金枝的关系还没破裂,现在他们是结怨了,但与我也不相干。卫扬打来的野味,照样卖给小的,小的也照收不误,所以小的与卫扬之间的感情,没受多大影响。”
宋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裘刚家住在离池头村五里左右的水塘岙村,这个村看起来比池头村更大,更富,裘刚一个人住着两进的大院,院中挂满了兽皮,兽角,和一条条褐色的干肉。院中有一口井,井边流满血水,看起来脏兮兮的。
“不好意思,宋大人,这些血水还没来得及清理,让您难受了。”裘刚向宋慈陪笑道。
宋慈不予理会,平静道:“你把早上割过的野猪肉,拿来我看。”
裘刚于是进屋,将早上割好的十几斤野猪肉,拿到宋慈面前,而院中还有一堆准备去外面扔掉的野猪皮毛,以及没用的杂碎,看样子也是新鲜的,不久之前刚处理的。
宋慈看了看裘刚拿来的野猪肉,又扫了一眼那堆皮毛与杂碎,肃穆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把猪肉放回去吧,”宋慈道,“没什么可看的了。”
裘刚道了声“是”,也就把猪肉放回灶间了。
此时,宋慈从院子走入屋内,又四下环顾起来。一面又问裘刚,昨晚参加婚礼时,所穿的衣服是哪几件,鞋子又是哪一双,裘刚也都一一从屋里拿出来,给宋慈看过了。都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田知县则又凑近宋慈说道:“宋大人,他若是有心去杀卫扬,恐怕会换下参加婚礼时所穿的新衣服的,下官看那门边的衣架上,挂着好几件衣服,都带着斑斑血迹,十分可疑。”
于是宋慈便问裘刚,那几件衣服,何以染上血迹?
裘刚坦然笑道:“小的是收野味的,也算是半个屠夫吧。因为收来的野味,总不能让猎手帮着宰杀,所以一般都是自己来。干我们这一行的,谁都有几套带血的衣服,靴子,不过沾的都是鸟血,兽血,绝对不是人血。”
宋慈指着其中一套衣服,道:“这上面的血迹还很新鲜啊,什么时候沾上的?”
裘刚道:“就是早上宰杀野猪的时候,这是猪血。”
宋慈道:“野猪肉打算卖到什么地方?”
裘刚道:“‘归善酒楼’。”
宋慈道:“你平时宰杀野味的刀具放在哪儿,带我去看。”
于是裘刚又带宋慈走进灶间,那儿有个刀架,挂着,摆着各式各样的刀子,匕首,钩子,以及弓弩与箭支。而其中一把小剔骨刀,一下子便被宋慈看在了眼里。
因为此刀的大小,造型,都与宋慈判断中的杀死卫扬的那把凶器,不相上下。而且与其他摆放在刀架上的兵刃不同,这把小剔骨刀,还刚好是湿漉漉的,明摆着是在不久之前,被人用水清洗过的。而其他兵刃则都是干燥的。由此,宋慈对于裘刚的怀疑,又再度上升了。
不过裘刚也解释了,说早上切割野猪肉时,用的就是这把刀,此刀虽然身小,但锋利有余,十分趁手,好用。
宋慈道:“这把刀我要带走。还有,你现在带路,宋某想去一趟‘归善酒楼’。”
“好……小的这就带路。”说罢,裘刚又将早上切好的野猪肉,顺手带上了,说既然要去“归善酒楼”,他就不妨将这些猪肉也带上,因为据他所说,他本来就是要去“归善酒楼”送野猪肉去的。
不到半个时辰,宋慈一行便在裘刚的带领下,来到了“归善酒楼”。
宋慈先不进门,只是将裘刚叫到眼前,道:“裘刚,你现在拿好野猪肉,进去,把肉送到掌柜手上。”
裘刚道:“宋大人,你不与小的一起进去吗?”
宋慈道:“不了,你先进去,宋某就在后面看着。”
裘刚知道宋慈的意思了,他是想暗中观察自己与掌柜之间的交流状态了。因为在来酒楼之前,裘刚曾经说过,他是与酒楼说好了的,早上要送野猪肉过去。那么假如裘刚所言为真,则酒楼掌柜对于裘刚的到来,一定不会意外。如果裘刚撒了谎,那么酒楼掌柜,对于裘刚突然送肉过来,一定会感到意外——
宋慈就这样站在不远处,仔细观察裘刚与掌柜之间的交流,以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整个交易流程。发现掌柜的表情,动作,都十分自然,利索,期间并未流露一丝意外的神情,宋慈当下便心知肚明,知道裘刚是没有撒谎的了。
但出于谨慎起见,他还是走进酒楼,与掌柜交谈了一番。而掌柜所说,也侧面证明了裘刚的供词是真实的。他们之间,确实早就说好了,要让裘刚于此日早晨送野猪肉过去的。
至此,宋慈对于裘刚的调查便暂时结束了,他除了从裘刚家中,带走了那把小剔骨刀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收获了。
疑云四合
重新回到洞房的血案现场之后,宋慈又亲自审问了李金枝。
他的审问方向,是想确定李金枝与裘刚之间,到底有没有合谋杀害卫扬夫妇的可能。
然而十分遗憾,李金枝否认了她与裘刚的合谋,只说是她一个人潜入洞房,对卫扬夫妇展开了刺杀。
“反正进去之后,夫妻二人我都捅了,”李金枝冷漠地说,“至于您说在我出手之前,卫扬已经死了,这个我就没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