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多娜?”莱纳德不等回应就抬腿迈了进去,厨房地板并无异状,他用鞋底摩擦几下,立刻便尘土飞扬,地板上也多出几道乱七八糟的痕迹来。
但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要低一些,空气中的静电也更多,让人的汗毛和头发通通竖了起来,莱纳德搓搓手臂,感到一阵战栗的寒意沿着脊柱一路蹿上了后脖颈。
洗手池忽然传来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听起来简直刺耳,莱纳德浑身一个激灵,走近之后,他看到水池里积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淤泥,尽管屋里越来越冷,但黑色淤泥却像沸腾似的不停地冒着泡。
“奥多娜,过来看看这个!”莱纳德提高声音。他壮起胆子,伸手拧了一下水龙头,一阵刺耳的铁锈摩擦过后,只有几粒碎屑窸窸窣窣地落下来,没有水流,也没有黑色淤泥。
奥多娜依然没有进来,莱纳德终于觉察出不对来,刚要转身,客厅里忽然响起奥多娜的喊叫声。
同时响起的,还有爆豆般的“砰砰砰”三声枪响。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莱纳德连忙往外跑,但就在这时,身后本就躁动不休的水池子里骤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他不及回头,黑色淤泥便像发疯的水银一样扑了出来。
飞溅的瓷片先到一步,莱纳德举起胳膊挡住头脸,用最快的速度狂奔出去,险些被客厅里一大团灰影前后夹击,他一个急剎车,慌不择路地撞进厕所,“砰”地关上了门。
门外立刻响起令人牙酸的抓挠和撞击声。
更糟糕的是,奥多娜再没发出一丝动静。
莱纳德从门口退开,观察身后的空间,这间厕所居然意料之外的宽敞,完全不像小木屋该有的配置,而且一改木质家具风格,大理石地板锃光瓦亮,洁白的浴缸也同样一尘不染。
这地方,好像有点眼熟……
刚转过这个念头,莱纳德面前的空气骤然被搅动,原本只是若有若无的静电竟爆出了“噼里啪啦”的蓝色火花,他倒抽一口冷气,只见浴缸里眨眼间多出两个鬼魂似的半透明人影来,一个举刀往自己手心用力扎过去,另一个扑过去伸手替他挡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莱纳德压根来不及细想眼前的场景熟悉在哪儿,更不知道浴缸里的鬼影是谁,凭着直觉,他朝其中一个扑了过去,伸长手臂,一抓之下竟真的抓到了实体,立刻拼命拽住,朝自己猛拉过来。
“咚”的一声,两个人一块栽倒在地板上,各自摔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莱纳德更倒霉些,他垫在下边,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牢牢地抓住怀里的人不松手,仿佛抱的是颗橄榄球,而眼下正到了触地得分的关键时刻,直到对方给他肋下来了一肘子,逼他松手,自己挣扎着滚到了一边。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如同见了活鬼。
:意料之外的重逢
“是你?是你吧?”莱纳德眼睛瞪得眼眶都发酸了,但他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人会再次消失不见,他伸出手,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对方,仍然感到不可思议,“真的是你?”
“如假包换。”对方扯动嘴角笑了笑,的确是熟悉的“以利亚式”笑容,他用温暖干燥的掌心抓住莱纳德的手指,用力握了握,“怎么样?”
“嗯,”莱纳德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忽然抽出右手食指,攥紧拳头,铆足劲朝以利亚脸上打了一拳。“怎么样?还他妈怎么样?你说呢?”
他差点又一拳打出去,但被以利亚敏捷地格挡开,然后手腕一紧,被对方牢牢地攥住了,莱纳德用力都没能挣开,以利亚脸上肌肉扭曲,目光却又惊又怒,显然也被一拳打懵了。
两个人就这么倒在地上纠缠了一阵,最后以利亚手脚并用地把莱纳德锁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宣告了胜利,警告他说:“我松开你,但你不许再发疯了,不然对你不客气。”
“松——手——”莱纳德咬紧牙关,他度过了最初的心神激荡,理智又重新回归,但肾上腺素仍然让他的血液在血管里“砰砰”作响,像擂鼓一样。
以利亚松开手臂,他右手掌心有一道新鲜的道口,原本就鲜血淋漓,经过刚才那一番缠斗,血溅得到处都是,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他龇牙咧嘴地用手绢绑住手掌伤口,看着莱纳德:“我猜,这一拳是因为我未来做的某件事打的?”
莱纳德喘息凌乱,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没错,未来,哪怕是经过刚才那么混乱的场面,以利亚的反应也依然比他快。莱纳德看着以利亚的衣着打扮,还有脸上的胡茬,一个答案浮上心头——穹顶,他在穹顶的金莫顿实验室醒来时,见到的以利亚就是眼前这副模样,而以利亚也确实在那阵子经历过一次时间滑脱,从他眼前消失。
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以利亚,莱纳德不禁感到一阵失望。
“时间滑脱的意外收获,瞧瞧吧,先是替别人挡刀,紧接着又莫名其妙挨一顿打,为了某件我压根没干过的事。”以利亚讥讽地扬起眉毛,“别人还要问我为什么坚持时空旅行呢。”
“你……”莱纳德眨眨眼睛,他忽然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登时吓了一跳,脱口骂了句脏话,“这是哪儿?”
大理石地板变成了木地板,白瓷浴缸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脏兮兮的马桶和朽烂的置物架。
“这下你可问倒我了。”以利亚也一脸茫然,左顾右盼,“废弃木屋?这灰可够大的,咦?”他用手指一抹地板,用指腹搓了搓,表情疑惑起来。“这种灰可不常见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