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做什么?您才受了刑,又强行进入人间,若人间有个好歹,触怒天道,您受不住的。”
回答他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再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装饰。修长的指节在脸颊上划过,鼻尖充斥着熟悉的气息。茫然中,偏执与眷恋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身上,话语中带着些许隐忍克制:“醒了。”
“你···怎么了?这是哪儿?”这人眼底淤积着的情感让她有些不适。几日不见,怎么忽然变了个样?
“这是我在京中置办的私宅。你受了伤,且在这儿歇着。”他柔声应着,右手指尖有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掌心,挠得她心痒痒。
如此,李攸宁反而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才合适。
对方知她心底的困惑,只说:“我想起了一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日后我再与你讲。”
他这一说,困顿席卷全身,眼皮不自觉耷拉下去,不稍片刻,李攸宁进入了梦乡。唇齿间,湿漉漉的暖意停留了许久,耳边尽是听不清的呢喃与思念。
因之果
翌日,宋清衍已然不在。
无形的墙拦住了李攸宁的脚步。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了一道结界,为何?尝试了多次也无法破除它,心中满是疑惑不解,思及近日来的变故,只得等他回来问个清楚。
老道的话语在她脑中回荡,想到那已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系统,兴许它能知道更多。试探地问了一嘴,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
同时,这道结界令她与世隔绝一般,一墙之隔,甚至连半点风声也听不见。
一直到傍晚时分,布下结界之人才面色如常地出现在庭院之中。他一挥衣袖,十来只瑟瑟发抖的魂儿现于眼前,道:“它们生前事已了,还需由你送它们离去。”
轻声念了一段咒,那些魂儿露出感激之色,消失在晚霞中。才想问什么,脑中一阵眩晕之感,依稀听见耳边传来叹息声,随后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一连几日皆如此。随着灵魂的不断增强,身体逐渐能抵抗莫名的昏睡感,却浑身使不上劲儿。在宋清衍抱着她回房后,转身离开时,她蓦地睁开眼,攥住他的衣袖,虚弱的眉眼中满是疑惑与质询。
“且信我,你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若你想出去,再等等。”把她拘在此处,终归还是不忍,温声安抚,怕她无趣,又讲了近日来京中发生的种种。
一直效忠于沈皇后的老道忽在府衙前自曝,在大周乃至整片大陆设立了百数十座长生门,门徒万千余潜伏于各国王廷之中,专门递上了一箱册子,记录了他们的种种罪行。
老道当即进了牢狱,又辗转至金麟卫处。他似乎再无所求,被抓捕时,面上仍挂着满足的笑,不用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几十年前到现在,林林总总翻出了无数旧账,朝野上下皆震惊。
当年李家军一案,有上位者的默许,他则为上位者筹谋,略施障眼之术,令武安侯延误救援时机,暗中联合吐蕃引李氏军队深入大漠,意在将其一举歼灭。
大到边境纷争不断,战事频发,小到各地冤案频频,无辜之人枉死,背后皆有长生门的影子。
牢中,审讯之人被这桩桩件件震得说不出话来,心底却有疑惑,既然长生门的影响如此之大,为何坊间却少有它的传闻。
老道神态自若,好心解释:“我等从不主动干涉朝政内务,亦不需普罗大众的信奉。人们心中藏了无数欲望与贪念,尤其是那些权贵们,遇到权与钱无法解决之事,我等为他们提供策略,而他们往往会选择对他们最为有利之策。”
“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审讯之人怒极反笑,见该问的已问得差不多,与纪录之人麻利收拾了口供证词,又吩咐小卒将老道带下去关押起来。
他不敢耽搁,当即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呈上证词。只是退下时,他们的谈话飘进耳中,惊出一身冷汗——
各地的长生门门徒竟在一夜之间身亡,抓捕之人赶到时,只剩一具具尸体,以及深入骨髓的寒凉,一如那日恭亲王及金麟卫所见。
如今,京都虽并无浮于表面的怨气,一派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是惊人的暗流。大周境内的能人异士皆被皇室搜罗了起来处理突如其来的危机,但死亡人数仍在攀升,人们依旧活在恐惧之中。
困顿感不断侵扰着,李攸宁深吸一口气:“你应当也知道所谓的湮灭之阵,已非人力所能及,莫非你也束手无策吗?”
宋清衍听后轻轻摇头,温和的眼眸下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现下,你什么都不必想。”
只听完这句,她再也坚持不住,陷入混沌中。
宫中,沈皇后独自一人执笔疾书。随着宫女急切的惊呼,岑贵妃面色不善地闯了进来。
“皇后,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长生门的那些人,一开始就是你安排我身边的。我害了你孩儿,你便怀恨在心,步步筹谋,陷害于我,让岑氏再无翻身可能。”
许久,沈皇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施施然起身,未理会她的控告:“妹妹来本宫这儿有何贵干?”
“皇后不愧是皇后,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这般淡然。”岑贵妃因早年丧子,又失了家族依靠,言行愈发无状,乃至不管不顾了,“勾结外敌,谋害忠良,挑起战乱,哪样不是死罪?我来,自然是为了看你的笑话。”
沈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难得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既然妹妹这么关心本宫,本宫也不介意对妹妹说一些体己话。不管妹妹信不信,本宫一点儿也不恨你。岑氏之难是个意外,都是常国道那老头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