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整颗头都向右边狠狠歪去,捂着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半张脸,神情还维持在骂人时的面目狰狞,可动作已是完全呆滞了,而在场众人见了这一幕,更是震惊到鸦雀无声,半个字都吭不出来。
只有老九,捂着自己心口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这一巴掌是谁打的?当然是雷定渊!
此时此刻的老九,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明怀镜和雷定渊,就像看两个成天四处闯祸的皮痒孩子,一边脑中疯狂转动着思考该如何收场,可一边又昂首挺胸,丝毫不假思索地两步并做三步上前,就挡住了二人。
直到这时,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的王景,才反应过来,怒道:“谁干的?!”
雷定渊拍了拍老九的肩膀,轻轻将他带到了旁去,明怀镜侧头去看,只见雷定渊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一步一步踏到王景身前,居高临下道:“我。怎么了?你爹娘没有教过你,祸从口出吗?”
“你!”
就在此时,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旁的王清悄悄打了个手势,其后剑修便立刻呼喝着将雷定渊一行人团团包围住,阵势极大,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可王清又立刻换了副脸貌,上前呵斥:“退下!你们这是做什么?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然而没想到,雷定渊在这样的情形下,竟然勾起嘴角哼笑了一下。
雷定渊此人,平日没什么大表情,但他笑起来的样子明怀镜见过不少,如同春风化雪,是相当好看的样貌,可今日的笑,却与往常都不一样,连明怀镜都未曾见过——
这笑容阴沉,不善,甚至还带了些暴戾恐吓的意味在其中,看得明怀镜心中骤然一紧,他知道雷定渊一旦动起手来可跟自己完全不同,连忙上前轻声道:“阿渊,我没事,他们是凡人,不能轻易动手,会死的。”
听罢,雷定渊的神情松动了一剎,但也仅限明怀镜能感觉得到,随即便见雷定渊深吸一口气,笑了一声:“好一个误会,不如叫他下跪道个歉,我便相信这是误会。”
这下场面是彻底僵住了,王景在一旁几次三番想开口都被自家舅舅拦了下来,而王清听了这话,面上的表情也终于有些架不住:“这位公子,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呀,我没记错的话,刚才可是你先动手的。”
明怀镜哂道:“是吗?到底是谁一开始蛮不讲理,这里有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在场的宾客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一开始是谁先挑的事,老九自然观察到了旁人的窃窃私语,眼珠微动,立刻上前:“在场诸位都有目共睹,若非方才你先口出狂言,我们也大可不必如此行事!”
直到这时,四周密语终于越来越大,像煮熟的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就是啊——”“那王景向来如此,自从来了重熠便四处作威作福,现在终于有人治治他了!”
“那位黑衣公子,生得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没想到行事作风竟有些吓人呢。”“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三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料,估计是哪个隐世的世家大族出来的,这下王家算是踢到铁板了!”
明怀镜耳朵微动,整个酒楼上下的细语尽收耳底,心说看来这王氏在当地并不算受欢迎,而这时,方才那个脖子上被割出伤口的壮汉,终于怒气冲冲地站了出来:“你们王家仗势欺人,凭着自己是修仙的大族就欺负我们普通老百姓,还想做梦成神仙呢——我呸!!”
此话一出,四周彻底炸开了锅,而这句话似乎也真的戳到了王清的逆鳞,也是装都不屑装了,微笑着死死盯着壮汉,如同毒蛇吐信:“这位兄台,可莫要与自己找不痛快呀。”
明怀镜立刻不动声色地将壮汉挡住:“今日此事,便是你那好侄子惹出来的祸端,你们看如何办吧。”
此时此刻,环视周围,整个重熠楼上下已是热闹得不得了,仔细听来,几乎都是声讨王氏平日作风,王清定在原地脸色阴沉,尔后猛地将手按在王景后脑勺上,施力喝道:“跪下!”
王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舅舅?!”
“我说跪下!”王清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早就让你低调行事,别到处给我惹事,你个废物!当真以为我是天王老子吗?!”
一边说着,王清手上施力愈发大,王景见自家靠山不得,眼睛便狠狠朝着明怀镜剜去,却又被雷定渊遮得透不出半点,最后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也只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清又斥道:“说。”
王景浑身通红,又羞又急又抖,那声音几乎是像被人拿着刀从嗓子眼里一刀一刀削出来的:“对不起。”
飞扬跋扈惯了的王氏家主的侄子,被舅舅按着跪在地上给人道歉,这可是死去活来几百回都难得一见的奇景,故而此时酒楼外的人越聚越多,几乎称得上是万人空巷,都想来看看这位王氏公子的丑态。当然,还有一点,更是想来看看,这能让王景下跪的奇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接下来又会做出怎样大快人心之举动也。
而这位何方神圣本人,明怀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景,抬手轻挥。
酒楼内外众人看着这个动作,心中不免期待——
明怀镜道:“罢了,就这样吧。”
众人:“?”
然而明怀镜也不再说什么,侧头去询问雷定渊和老九的意见,见这二位都没什么表示,便再也不回头看一眼,拂袖而去。
便是去找着酒楼老板赔钱去了,毕竟,之前那出金蛇狂舞,也是损坏了些东西,酒楼外皆是唏嘘不满之声,但明怀镜也不再理会,找到老板后,仔仔细细算了这笔账,便让老九支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