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但她只行了礼,便远远退开了。
很明显,她想出宫。
可有些东西,是躲不掉的。
那日太后圣寿,少女低调安静地坐在最角落里。而宋党要找的,就是这种不起眼翻不出什么风浪的沙砾。
于是,那樽所谓的美酒,指了她上前呈于君王。
酒中无毒,依旧是一次越线试探,但他们错了。
酒樽落地声清晰响彻大殿,酒水倾洒,溅湿裙面。
“不小心手滑了。”
她这样说。
而后,接连三次。
沉闷的哐当声似砸在人心上。
少女身形单薄,站定在原地,一步未曾挪动,唯有那裙莲花如灼流火,渐渐被酒水烧成了深色。
灯火笼罩在她身上,明灭恍惚。由宋党递来的刀,被一次次扔在地上。她在反抗,也在帮他。
一次或许不是故意的,但三次便是刻意。那壶酒已去了大半,有人从席间愤怒起身,指责如此行为为大不敬。
“这酒好不好陛下还没喝,也没说想不想喝,几位大人莫非是想效仿赵高指鹿为马,倒黑为白吗?”
莲多被世人用于赞颂高洁品行。她远比外在看起来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叛逆,灵魂滚烫的能灼伤人。
那是宋党第一次被人当面诘问,出自一个少女之口。在抛却所有的体面、顾忌、虚伪之后,毫无忌讳问出。
寒风凛冽,碎玉有声。
文人的女儿,长着文人的风骨。满殿寂静中,众人表情各异。宋党一行人望向她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压根没想到半路随手牵来的,本以为柔弱任人宰割的羔羊,在这个节骨眼上竟露会出一口尖牙。
年轻的帝王望着那一地缓慢蜿蜒的酒水,垂落眼帘挡去其中神思。
这场荒诞的宴席,最终以不可控的变数作为收尾。
人潮褪去之后,只剩漫天飞雪席卷而过的清寂声音。
身上冕服沉重,他凝驻在廊下,望着远处看不到尽头的漆黑天幕,衣袂一角被风吹的不住翻飞,上面的十二章纹被孤灯照的发白,耀眼胜过月华。
雪势最开始不是很大。
并不是如鹅毛柳絮的大雪,而是那种又轻又细的霰雪,被风一扬,便像烟雾尘埃般悄无声息散开。
不知从何时起,变成泠泠的雪珠子,越下越急,如半斛珠洒,争先恐后地扑打在他衣袍上。
陆怀睫羽扑簌。
直到铜铃响动,声声穿过朔风。
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凌乱、急促的没有半点规律节奏,却似春雨叩响窗扉,莫名令人心底安宁,被浸的湿润一片。
他骤然抬眸——
片片大如席的雪花从天地四角压下。
咔嚓,那枝老梅竟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