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他的五官逐渐变成扭曲的肉团还要恐怖,失去,李沝最害怕的感觉。
“喂,你在哪里啊!”李沝小心翼翼找。
这时候手心升起一股暖流,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她觉得它很像左奕那头乌黑到腰的长发,渐渐,它从李沝手腕爬到了手肘,紧接着是咯吱窝,然后是后颈,耳朵,整个面部,头顶。
它吃掉了李沝,以最柔软的方式接近。
最后的最后,现实中连风声都听不见了,李沝才反应过来身体上的物种的可怕。
在狭长的楼道中,它还吃掉了李沝脚下的路,它们似海水里的章鱼的触角,游走上斑驳霉墙面,分裂水泥地,它们轰一声碰上铁门,意外撞开条缝来。
这时,阳光微弱,趁机溜进来,李沝在微缩的黑暗中还是找到了门的方向。
有希望!
李沝拖着它们往那走,用尽全身力气,再也不要呆在这团黑暗中,但力气总有用光的时候,脖子又越来越紧,她难以呼吸,她期待有人救她。
谁带她来的,她就想到了谁。
也只有他,会朝李沝大喊不怕,要勇敢。
其他人,在李沝成年之前的悠悠岁月里,相处明明很久,爸爸李国涛,妈妈刘玲,然后是亲人爷爷,最好的朋友左奕…可这些活人到最后没有一个能唤起李沝内心深处的对生的渴望。
忽然,李沝想通了些事,或者说那些事可做可不做,什么吊着修水泵,什么牌室打杂,什么过生日…一切都一切,在此刻黑暗的楼道显得格外渺小,格外像死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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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腊年,“您干嘛吓她!”
李绿豆,“还不是你乱讲话,什么对上眼就认识我,你说这话你不怕吓到她吗?”
孙腊年:“她不会,她很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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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沝在睡梦中懵懵懂懂听完对话,最后在一张全是蜘蛛网和灰尘的床上醒来。
天花板上全是绿霉,偶尔还往她脸上掉碎屑。
恶心,起来,她暗暗命令着自己,可身体不听话,甚至手握拳的力量都没有,这到底怎么回事,是跟他变得一样了吗?
就在这时,他出现了,且过来把李沝扶起坐好,不再只看天花板后,李沝跟他和她对上了眼。
主要是她,这女人太漂亮了,脸型流畅,鼻梁高挺,眼珠清明,因为标致,哪怕画着深邃的妆容,眼皮上是荧光的青蓝,嘴唇上是发黑的深紫,也觉得灵动美好,还像新娘,纯白,雪白,连头发都是白的,那长发,有溪水那么长,从她修长的肩颈往下蜷缩,是巨大蜗牛的壳,是巨大飞蛾的蛹,却因为纯白,雪白,她整个人显得那么轻飘飘,透明,能随时飞走,根本抓不住,纱裙啊,吊带啊,中空有绑带交错缠绕,丰满的胸部陷在其中若隐若现,李沝脸都红了,从没见过这样的,洁白的天使。
李沝感叹,“你真漂亮。”
“漂亮吧!像不像参加中世纪庄园葬礼的复仇新娘!”她挑眉得意,勾起李沝下巴,“你也不错,就是皮肤太干了,先上个乳液再化底妆。”
底妆?化妆!李沝恍然大悟,眼前大美女就是来帮她改容貌的,是孙腊年认识的朋友,李绿豆工作室的李绿豆吧!
李沝长到十八岁,还从没化过全妆,就更不知道化妆步骤了,要是面前有个镜子就好,还能学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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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魂魄化妆和被活人化妆还是有些区别,虽然看起来是差不多的瓶瓶罐罐,但乳液上脸的冰凉感全无,眼影上眼的粉感全无…那些东西就像消失了,李沝只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像坐在一艘摇摆的小船上,前头全是风和浪,她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可她笃定身边什么都没有的。
好在她的笃定不是真实的。
有这样一双手,刺骨如冰块,凹凸的血管又紫又绿,不用眼睛看,李沝也知道她抓住了他的手。
“李二水,别紧张。”
孙腊年安慰着她,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两只手同时抱住李沝的手来回搓,“你就放心吧,不会让你土的!”
李沝:“……”
绿姐笑:“小孙你真是,唉,正好你们讲点故事给我听听,话说你两一人一鬼是怎么谈上恋爱的。”
“恋爱?!”
“恋爱!”
绿豆硬生生给两人凑对,也不管对方真实的关系是什么,同时转眼教训李沝,说的跟真的一样,“特别是你,你是活人,你容易吃亏的,你不要觉得他长得帅,还挺照顾你的,你就一上头跟他一个死人在一块!他会吸你阳气的知不知道!阳气干了你会长白头发会胃烂肺枯,会身体不好,很可怕的!”
被吸阳气这事暂且放一放。李沝原本以为绿豆会拿女性的刻板印象来约束她,什么女孩爱幻想,喜欢看言情小说,韩剧之类的,相信物种能跨越一切障碍来相爱。
还好没有,李沝松了口气,虽然跟李绿豆相识不过十分钟,但李沝觉得她是个特别自由的人,李沝很放心的把自己交给她,且眼神一直停留在李红豆身上,一秒都没有离开。
李沝失了魂的状态一直被孙腊年看在眼里,他无奈叹气,忍不住插嘴,“豆儿,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我俩是小情侣,为什么我觉得她眼里完全都没有我。”
见孙腊年澄清,李沝也急忙解释,“对,姐,我们不是情侣,我们是…”
李红豆停止化妆动作,一脸期待,“是什么!”
孙腊年也屏住呼吸。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三颗心脏的跳动声。
“是宠物,或者植物。”李沝说:“我家天台有养过很多肉植物,它们一直陪着我,孙腊年就是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