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饶是陆瑜低调夜行,这件事情还是被侍卫宫女们一传十十传百地当做笑话说了出去。
陆瑜做皇孙妃的这几年十足矜持身份,处处都要拿出自己正妃的做派,眼高于顶,这样的作风惹足了眼,也惹足了那些暗处蠢蠢欲动的嫉妒厌恶,现在见她难堪,底下那些受过她责难的妾室宫人,人人都恨不得上来捶这面破鼓,看她的笑话。
回到宣平侯府的时候已经快临近子夜,陆瑜被侍女们搀扶着回到魏氏的芳华院,刚进门,眼里的委屈眼泪还没工夫掉,陆元忠已经先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落了下来。
“我陆家祖宗门楣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尽了!你竟然因为谋害人命被皇上送了回来?这大周上下数百年,还从来没有出过被休弃回家的宗妇,你可好啊陆瑜,你算是开创先河,做了一代先驱了!”陆元忠素来是个迂腐要面子的人,指着陆瑜的鼻子就骂,“你这般狠毒的举动落在皇上眼里,将来皇上会怎么想我们陆家,我还怎么在朝中立足?你虽然是个庶女,但好歹也是当做嫡女养了十五年的,怎么反倒处处都像极了你那个亲生母亲上不得台面的小妇做派?真……真是气死我了!”
陆瑜跪在芳华院的正厅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见陆元忠话语当中反复提及她原本庶女的出身,心中更是厌恨。
在宫里受了皇帝和太子妃的训斥后,现在回到娘家,又要受父母的责骂。
魏氏坐在一旁的席位上,捏着手绢的手心里全是腻腻的汗水。
“母亲,母亲!”陆瑜睁着泪眼伸手去抓魏氏的裙角,“女儿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不能不心疼女儿啊,您替女儿去求求皇上吧,女儿求您了!”
魏氏看着脚边哭哭啼啼的陆瑜,面容上亦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也忍不住道:“你现在都快成弃妇了,还有什么好求的!”
她早已经听闻了今天陆瑜在拂槿轩内的言行无状,心惊肉跳之下,更是担心起她自己侯夫人位置的安稳,哪里还有心思去心痛陆瑜?
“老爷。”魏氏担忧转头看向陆元忠,“几天的事情,不会牵扯到我……不,我们侯府吧?”
陆元忠满脸的焦急,不耐烦呵斥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你心疼的好女儿做出的事情!”
魏氏受了陆元忠一通呵斥,心惊肉跳,脸上十分难堪。
陆元忠负手在房里不安地来回踱步:“若是皇上因为这一件事,而认为我们陆家都是这样的人品,将来,我们陆家在京师算是没了立足之地了。”
魏氏闻言大为震惊:“……怎、怎么会呢?我们府里不是还有母亲和玖儿吗?要是家里真的蒙难,她们怎么会坐视不管?尤其是玖儿,她现在怎么说也是世子妃,就不能上去替家里说说情?”
陆元忠转过脸来,满脸讥诮地看着魏氏,耻笑道:“你还有脸说?你现在知道找玖儿了?怎么平日里不见你多心疼心疼她?”
魏氏一窘,满脸通红:“我……我不也心疼她吗?谁叫她自己不识好歹来着,非要同。”她刚想说非要同荣景院的搅和在一起,就被陆元忠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立即识相地闭上了嘴。
陆元忠闭眸,沉重地叹了口气:“听说玖儿今天已经在皇上面前求了,请皇上不要为了瑜儿的事情牵扯到家里人,皇上虽然答应,但也不知这话会不会实现。”他摇了摇头,“罢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我还是先叫人去探探口风。”
说着便转身朝门外离开。
魏氏听了陆元忠最后的那番话,方才略略松了口气。
她不禁凝眸看着脚边哭成泪人的陆瑜,细想今天的事情,若是没有陆玖在皇帝面前开口,只怕现在她的荣华富贵早就已经付诸东流。
自从陆玖恢复嫡女身份回京之后,她原本想要她们亲生母女拧成一心向上,可陆玖却总是不识好歹,不肯听自己的话,嫁给一个京城当中的权宦之子,反倒是不顾一切地攀扯上人人避之不及的齐王府。
魏氏想着,陆玖是个不听摆布的,但好歹还有陆瑜事事以她为先,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所以,她才回在陆玖与江炜退婚之后,极力促成陆瑜与江炜的婚事,趁热打铁,哪怕伤了陆玖的面子也暂且不计较。
原来还以为陆瑜能够抓住江炜的心,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没用。这几年与江炜日渐离心倒也罢了,肚子里连个孩子也不能生出来,巩固不了自己的地位,反倒是还给自己挖坑,伤了江炜的第一个孩子。
这么个不得宠,又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将来怕是也很难再回到宫中了。
回不到宫中,那就成了一枚弃子。
反倒是现在成为齐王世子妃的陆玖,还是皇室中人,可以保全她的荣华富贵。
思及此,魏氏的眼眸越发深沉,像是一潭幽暗可怖的枯井。
陆玖与陆瑜一向不睦,现在陆瑜没用了,她就决不能得罪陆玖。
若是让陆瑜安安生生地住在府里,只怕还会让陆玖的心里起疙瘩。
魏氏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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