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竟翻脸不认人?”男人挑眉。
“谁翻脸不认人了,我本就没打算给你好面色看。霍霆山你总是这样,我说的话你从未认真听,这回是,之前也是,总是我行我素,根本不想旁人如何……”
说到后面,霍霆山听到了她的哭腔。
他顿时大惊,想起那夜她落的泪。泪水滴在他手上,仿佛铁炉里飞溅出来的火星子,烫得慌,好似要灼掉他一块皮肉。
霍霆山心神大乱,方才那股气早就像被刺破的气囊,嗖嗖嗖地漏得一点也不剩。
他不敢上裴莺的榻了,只蹲在榻旁握着她的手,用拇指揉搓方才他握住的地方,让那抹微红快些消退。
裴莺收回手,不要他握。
这回霍霆山不敢强来,只能松了手:“夫人莫哭,你说的话我没有不听,今晚我到那边睡就是。”
“只是这样?”裴莺闷声道。
她此时侧身背对着他,霍霆山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听她的腔调,总觉得她已偷偷哭湿了枕巾,只能低声道:“像先前那般的事,我保证以后不再有。往后有要事,我定慎之又慎,也会与夫人好生商量。夫人你看行否?”
这话落下,她无甚反应,霍霆山竟有几分紧张。
“夫人……”他又唤了声。
她终于有了应答,“嗯,那你别忘了。”
霍霆山如获大赦,这回他没干其他了,老实回到自己榻上。
男人并不知晓,被他以为此时已哭湿枕头的人,别说流泪了,连眼眶都没红。
裴莺仍侧背对着他,听着背后的动静,知晓他是回去了。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挠了挠脸颊,若有所思。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制服霍霆山的办法。
*
最近形势相当不错,元兖州和小江王被杀后,兖州联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况,乱成一盘散沙。
幽州和豫州军趁势而上,江中行舟和陆上行兵双管齐下,轻松击溃了对面号称二十万的兖徐联军。
如此形势,着实让霍明霁酣痛淋漓。
但就是这般一片大好的局面,霍明霁却发现父亲无动于衷,似乎还不甚欢喜。
他仔细观察了番,最后确认自己的猜测无错。
不管击溃兖州军几何,还是拿下河东坡又或是哪个地方,父亲皆是神色淡淡,不见多少欢喜。
霍明霁在用膳时迅速瞄了母亲一眼,只见她神色依旧,但鲜少与身侧男人交流,对方给她夹菜时,她也仅看了眼,并未如先前般抿出点笑容。
青年恍然大悟。
父亲和母亲吵架了,或者该说父亲似乎单方面惹母亲生气了。
真是稀奇……
膳罢,霍明霁寻到了孟灵儿,向妹妹旁敲侧击,主要询问他来到军中以前双亲间发生的事。
孟灵儿也察觉到父母近来的气氛有异,如今长兄问起,知无不言。而在最后,小姑娘说出自己的猜测:“长兄,我觉得应该是母亲不满父亲以身犯险,因此在和他置气。”
她还未有夫君,但意中人已有了。若是换个角度设想,她想她也会很生气。
霍明霁转了转扳指,片刻后忽然笑了。青年一袭黑袍,墨发高束,他的肤色比寻常武将白皙少许,日光露在他身上,金冠折射着淡光,端是君子积石如玉。
孟灵儿看着长兄的笑容,却莫名品出了点旁的味道。
长兄他,似乎十分乐于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