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邪风邪雨倾轧,整个世界被大片灰暗笼罩其中,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围墙。
&esp;&esp;几道闪电撕裂云层,大雨在顷刻间坠落,玻璃弹珠般大小飞速撞击地面,冲刷掉庭院内遍布的血污和腥气。一众细佬冒着倾盆暴雨忙忙碌碌,正手脚利落处理现场,尽量还原成遭破坏前的模样。
&esp;&esp;雷耀扬好整以暇从屋内走出,但善于洞悉的高文彪还是察觉到他神色中的微妙变化。
&esp;&esp;其实刚才堂中的打砸声早在自己意料中。他猜测,或许是傻佬泰为了保命说出齐晟正真死因,才会让一贯冷静自持的奔雷虎那般怒不可遏。
&esp;&esp;那些旧事他只略知一二,但也能大致猜到背后真相。
&esp;&esp;瞟了眼门缝内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矮胖男人,高文彪佯装出略微讶异模样,招呼跌打医生进去查看情况的同时,又将自己在外的处理结果告知雷耀扬:
&esp;&esp;“雷生,替你问出地点了。”
&esp;&esp;“他的司机说,挣爆两点在新界南丰纱厂交数,你大哥也在,目前还算安全。”
&esp;&esp;“……你同雷主席这下可以放心了。“
&esp;&esp;说后半句时,高文彪故意压低音调观察对方脸色,适才还面无表情的黑发男人斜睨他一眼,瞳孔里透着股极锋利的冷:
&esp;&esp;“高文彪,你知我最憎无脑的人,嘴巴还是闭紧一点好。”
&esp;&esp;“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他好多少。”
&esp;&esp;对话间,雷耀扬忽然抬手,拂走对方肩膀上几滴雨粒,嘴角扯出一道弧度:
&esp;&esp;“记住———”
&esp;&esp;“我能把你捧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
&esp;&esp;语调抑扬顿挫,神情依旧睥睨一切。他还是那个运筹帷幄又处尊居显的奔雷虎。
&esp;&esp;一旁的高文彪自然懂得他话语里的弦外之音,知晓这句话里决定自己生死的分量。眼下形势他无意节外生枝,能照计划把傻佬泰拉下宝座已经非常难得,见好就收才是保命之道。
&esp;&esp;半个钟头内,警方成功解救雷昱明的消息传来,携部分巨款赴约的挣爆也被power带人成功拦截,让在宅邸中与高文彪商议后续事宜雷耀扬也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esp;&esp;但不经不觉间,愁绪又盘绕心头。
&esp;&esp;他不确定傻佬泰是否对太子爷提及自己身世,但目前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局外人除却高文彪,程啸坤也是一枚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那衰仔若知是被自己构陷坐监,按他那目中无人的个性,说不定会为了脱罪同自己拼个鱼死网破……他还需要用些手段,捂死这两张不够保险的嘴。
&esp;&esp;片刻后,洋楼大门外一辆黑色轿车引擎声响起。
&esp;&esp;计划成功大半的高文彪春风满面,带人为雷耀扬撑起伞,目送对方座驾渐渐驶离湾仔皇帝被他们「占领」的豪华「宫殿」。
&esp;&esp;车窗外,深水湾人造景致模糊得失真,车里却安静得像是在另一个空间。
&esp;&esp;坏脑握紧方向盘小心翼翼揸车,又时不时抬眼,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上的黑发男人神情变化。
&esp;&esp;他看见雷耀扬一动不动,只知望向在挡风玻璃前来回摆动的雨刮器出神。而那双向来精明锐利的瞳眸里,居然会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呆滞和空洞。
&esp;&esp;傻佬泰那番话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而当时雷耀扬对其暴力相向的行径,更加能证明,他是因为那些被骤然揭破的「所谓事实」才变得恼羞成怒。
&esp;&esp;得知此事的坏脑同样震惊,同时也陷入无尽的纠结和矛盾。齐小姐的父亲……怎么会同雷太有过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esp;&esp;但这被精心掩饰的真相…确实很有可能是雷义的手笔,也是他们一直追查不到的最重要原因。
&esp;&esp;齐晟从北地南下经商,也曾是圈层内排得上号的成功人士。但他死前欠下巨债,死后也疑点重重,傻佬泰作为他最大的债主,自然被警方和齐家母女看作重点怀疑对象。
&esp;&esp;而在雷耀扬愤而离家的头一日,宋曼宁与这过世多年的男人到底发生过什么?
&esp;&esp;坏脑眼见他越来越沉郁的脸色,一时间却不知要如何开解。
&esp;&esp;倾斜而落的大雨把视线范围都局限,光头男人微微侧身向后,试探性开口:
&esp;&esp;“大佬,送你回半山还是……”
&esp;&esp;“…刚才加仔来电说一切都妥当,她们很安全,你不用太担心。”
&esp;&esp;听罢,雷耀扬依旧沉默。只仰头靠在皮座上缓缓闭眼,思绪还是无法理清的杂乱。
&esp;&esp;要他如何相信…背后隐藏的真相竟是这样?
&esp;&esp;简直荒谬。
&esp;&esp;但现在他更加不知如何面对的,是还被蒙在鼓里的齐诗允母女。
&esp;&esp;脑海里蓦然想起曾经那个将他惊醒的梦,当男人再睁开眼时,浮现她不顾一切离开自己的决绝与冷漠。
&esp;&esp;难道他们的结局…早有预示?
&esp;&esp;突然感觉心脏像是被剜走一块,胸腔里发闷发紧,如同堆积了很多不能释放的淤血,永远都无法愈合。
&esp;&esp;沉默须臾,雷耀扬疲惫地长吁一口气,语调也变得有气无力:
&esp;&esp;“先回九龙塘……”
&esp;&esp;“让那个师爷准备好,过几日去见程啸坤走个过场。”
&esp;&esp;从后视镜中瞥见雷耀扬再度闭上眼,坏脑应声后握紧方向盘便不再多话。
&esp;&esp;轿车在强劲雨势中缓慢前行,如履薄冰般,仿佛在开向一条永无尽头的不归路。
&esp;&esp;接近傍晚时分,雷耀扬在一片昏暗中乍醒。
&esp;&esp;他侧过身,感觉手臂上纵错的脉搏一直在突突跳动,像是有种熟悉温度徜徉在他臂弯里,又骤然不告而别离他远去。
&esp;&esp;持续的焦虑令他睡得极不安稳,几个钟头内,梦境里充斥着剑影刀光的血腥气,叫人分不清虚幻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