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去端了药过来,药是他煎的,一直守着,现在营里风声鹤唳人还没逮住,他全程刷锅验水端药回来不错眼守着,就生怕牵扯到沈星。反正他们人不少,分一人做这个也没事。
“小小姐,这药太医说醒了就喝的。”
徐芳他们忧心担心不少,但沈星所为,他们却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徐芳把药碗递给沈星,憋了半晌,小声说:“小小姐好样的。但下次要小心些,最好多叫上些人,或许我们。”
他们关注沈星多年,出宫后就跟着她,看着小小姐长大,深知经历风雨才能茁壮。
裴玄素不禁抿了抿唇。
他垂眼,没有说话,低头把床头袖箭的皮革腕套展平叠好,一个个把半掌长的备用铁箭插进去,完了逐个检查有没有卡好,然后才放回原位。
徐芳他们也出去了,激动情绪过了之后,他们自觉回到近卫的角色,提着药碗告退,守门的守门,送碗的送碗,替沈星去探望梁喜的去探望。
帐子里,很快安静下来了。
烛光轻动,就剩裴玄素和沈星两个人。
沈星终于将目光投向好像有点生了闷气,一直抿着唇不说话,侧身坐在床沿整理皮套的男人。
晕黄烛光下,他剑眉入鬓凤目斜飞,比最开始瘦削立体不少的面庞,轮廓已经很有几分前世后期的影子。
只不过,他不是真的阉人,只要不刻意伪装,人后是没有那种阴柔和阴翳的。
他虽有伪装,但舒展眉目,一种男儿遒劲隐隐崭露。
又将两者很明显地区别出来了。
最起码,沈星是一眼就分出来了。
沈星有些忐忑,她模模糊糊,隐约记得一些彻底昏迷前的印象——其实一直以来,她不是没有察觉一些端倪,但都被她自己用各种借口忽略和说服自己。
但这一次,那种掌心炽热的触感和这个动作隐隐带出的情感,她好像有点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
沈星怀疑,但她不敢相信。
她觉得自己感觉错了。
自己这么笨,搞砸什么事情真的不稀奇。
她不敢表现出来,惊慌心乱之间,裴玄素站起身,去桌边给她倒了一盏蜜水,回来递给她,“喝点漱一漱。”
徐芳几个大男人,大概从来没有喝药漱口的概念,出门在外,更是顾不上这个。
但裴玄素心疼她,担心她嗓子不舒服,刚刚命人飞马去取的,让她润喉的。正好也甜嘴了。
沈星嗓子确实很不舒服,说一句话就皱眉轻咳两声,喝了两口蜜水,感觉总算好过多了。
裴玄素看着就心疼,又急,他压低声音说:“你别听徐芳他们的。下次有这样事,尽量让别人去。”
沈星没什么大伤,就是头磕了一个包,还有脖子被扼淤青了一圈。不过喉骨没受伤,淤青发出来散了就好。
伤势比划伤胳膊的梁喜都还轻,太医也说等药效散了就能正常活动了。
但裴玄素没有办法不心有余悸,这次是万幸,被什么打断了,动手那人身手也及不上他和韩勃邓呈讳这样的顶级好手。要是裴玄素上手,他有绝对把握掐断手中人的颈骨。
裴玄素自己拚搏半生,渡月如年,每一次晋升都可以说是用命拼出来的。甚至他本人和沈星也一同携手赴险过,和死亡擦身而过过。
但,走到今时今日,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却再也不敢去想像,万一差之毫厘,沈星……死了,会怎么样?
别人都是褒赞沈星的,并且她几乎可以说几近全须全尾回来了,赵青说要给沈星升职,估计先前还有些资深的女官有微词的,但现在应是一下没有了。
沈星不但会勘察,她监察追踪也做得很优秀。
但坐在灯下,垂眸看着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脸色苍白长发披散在背后肩侧,脖子一片淤痕,眉目婉约,衬得脸特别小特别羸弱。
裴玄素舍不得,他自己可以拚命,但他舍不得沈星去。